那这是……大小姐?
离家十一载,无人问津孤苦无依,本该如乡野村妇般落魄邋遢蓬头垢面的……大小姐?
这就是大小姐啊……
郑阳几乎是下意识的点了点头,心中觉得这样的人不可能是大小姐,但似乎也就是这样的人才正该是大小姐。
停在他面前的榔头被拿开,小雅撇嘴瞪了他一眼,转身回到了少女身后。
苏箬芸没有再理会狼狈不堪的郑阳,而是看了看洒在地上的淋漓汤水,吩咐小雅再去端两碗过来。
小雅应诺,向着来时的方向一路小跑着离开。
院中只余苏箬芸和因为刚刚受到惊吓而四散逃窜的众人,一时间静默无声落针可闻。
苏箬芸转身又向亭中走去,走出几步似乎才想起院子里还有其他人。
或许是不习惯一下子面对这么多陌生人,她低头想了想,随手指了指眼前偌大的院子:“你们……随处找地方坐吧。”
四散的众人回过神来,忙说不敢,一面惶惶的又聚到一起,一面将地上的郑管事扶了起来。
郑阳惊魂未定的站起身,直到那抹纤细的人影又走回凉亭,才想起随行而来的众人刚刚竟然将他抛下,自顾自的逃命躲避。
他扬起手就想给自己身边的小厮一个巴掌,但又害怕弄出什么动静惊扰了亭中的女子,再给自己惹来什么祸事,便只得咬牙瞪了那小厮几眼,恨恨的将抬起的手又放了下去。
小厮讪讪的笑了笑,低着头一脸愧疚的神色,心里却不以为然。
人说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当头各自飞。
连夫妻都尚且如此,更何况他与郑管事。
郑管事不过是地位比他高了一些,但说来说去还不一样是侯府的下人吗?
这样的关系能够让他伏低做小奉承赔笑,却绝不足以让他赔上性命去表衷心。
他是侯府的下人,就算衷心那也是对主子衷心,对郑管事可没必要如此。
哒哒的脚步声轻响,离去的女孩儿又走了回来,经过郑阳面前时再度瞪了他一眼。
郑阳吓得踉跄着倒退一步,缩着脖子不敢吭声。
这小姑娘看着娇俏可爱,但实际上却彪悍的吓人,他可不敢招惹这个煞星。
小雅走入亭中,将托盘放到桌上,拿起一只小盅递给苏箬芸,自己则端起另一只,坐到一旁津津有味儿的吃了起来。
院中众人看着亭中的主仆,又看看之前洒在地上的汤汁,均是一脸骇然。
这是……血燕啊!
即便是侯府的主子们,也不是谁都能吃得上的东西,这个小丫鬟竟然……竟然……
当然,无论心里是如何想的,都没人敢嘴上将那些话说出来。
谁知道这个彪悍的小姑娘会不会又从哪里掏出一把榔头,照着他们的脑袋砸过来呢?
亭中主仆二人相顾无言的吃着东西,站在院中的人又是忐忑又是不安,不知该说些什么该做些什么。
他们是来接大小姐回京的,但现在发生的一切都不在他们的预期之内,他们实在不知该如何是好。
众人正纠结间,听得身后又传来一阵脚步声,一位头发花白的老者从外面走了进来。
老者见到他们,眉头一簇,几步走上前来,沉声喝问:“你们是什么人!”
经过刚才的事,没有人再敢小看这院子里的任何人,赶忙三言两语的将来意说明了。
老者听了他们的解释,脸上神色却并没有好看多少,瞥了他们一眼便向凉亭走去。
“小姐。”他在亭外躬身施礼。
“莫叔,”亭中少女轻声开口,“走吧。”
“是。”
莫安应了一声,站在亭外,待苏箬芸与小雅走出来之后,垂首跟在两人身后。
三人从郑阳等人面前经过,一路向外走去。
眼见他们越走越远,众人面面相觑不明所以,万不得已之下郑阳只得硬着头皮开口:“大小姐,您……您这是去哪儿啊?”
无论去哪儿,也该先将他们这些人安排好吧?
小雅不耐的回过头来,眉头拧成一团:“你们不是来接我们小姐回京城吗?走啊!”
回京城?
现在?
众人愣在原地,半晌没反应过来,待回过神时前方三人却已经走出老远。
一行人我看看你你看看我,最终哄然一声赶忙跟上,行色慌张动作匆忙。
郑阳看着前方的人影,脚下的步子有些虚浮,抬手擦了擦额头的汗珠。
离京前太太特地叮嘱过他,三小姐的婚期就要到了,接到大小姐后一定要尽快赶回去。
至于行李什么的,就不用收拾了,侯府什么都有,不要将那些入不得眼的乡野之物带回去。
说白了就是不要给她打点行装的时间,接到人后立刻就走,只要把人带回去就行!
如今的状况确实如太太所言一般,但却显然又有些不同。
现在是大小姐自己说走就走,是大小姐自己不用收拾行李,是大小姐自己要即刻启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