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这样的,外边有一位自称贺海楼的说要见您,说是您的朋友……”小张说。
“让他进来吧。”顾沉舟说道。他所在的办公室是正对着县政府大门的,而且楼层也不高,就只在三层。走到窗户边向外一看,就直接看见县政府的大门口,贺海楼坐在敞篷跑车里,微微歪着头,神情看不清楚,但似乎有点漫不经心的样子。
不知道是不是感觉到顾沉舟的目光,在值班室的警卫让开位置让贺海楼进去的时候,贺海楼突然抬头,朝顾沉舟所在的位置看了一眼。
隔得远远的,两人的目光在半空中相交。
贺海楼刚刚微笑了一下?
顾沉舟心里想道,见贺海楼开车进来了,也没有在窗户边多站,回头整理整理办公桌,办公室的门就被推开了。
“换了个地方?”贺海楼还没有走进办公室就先说了一句话。等走进来看见顾沉舟之后,本来还准备说什么的贺海楼明显愣了一下,“你在室内也戴围巾?”
“要不要喝点茶?”顾沉舟没有接话,只问贺海楼。
“喝酒吧。”贺海楼真诚建议。
顾沉舟径自从柜子里拿出茶叶罐子,又把烧开的水的水壶从加热器上拿下来准备泡茶。
贺海楼顿时心道你都有决定了还问我干什么,就听顾沉舟说:“什么时候过来的?”
“刚刚才到。”贺海楼说,青乡县这种小地方本来就没有什么娱乐,何况刚刚经历过大地震,到处除了平整地面还是平整地面,真要开着敞篷跑车跑一圈,灰尘都能把人埋了——何况贺海楼来这里的目的,从头到尾都只有顾沉舟一个。
顾沉舟将水注入茶壶,又很快将洗茶水倒掉,再次注入滚水,片刻后,他倒了两杯茶,将其中一杯递给贺海楼:“我搬出政府宿舍了。”
“嗯?”贺海楼捏着杯沿将杯子拿起来,刚用嘴唇试了试温度,就听顾沉舟说:
“既然你刚来还没到落脚地,要不要跟我一起住?”
“咳!”贺海楼毫不大意地被茶水烫到了!
滚烫的茶水一半溅在手背上,一半溅在膝盖上,贺海楼吃疼了一下,连连甩手,又结果顾沉舟递过来的茶巾,快速擦拭手背问:“你刚刚说什么?”他觉得自己刚刚有点听错了。
“要不要跟我一起住?”顾沉舟从善如流地重复一遍,然后起身从书桌的抽屉里拿出一个信封,“钥匙和房子的地址都在这里,你可以看一看。”
贺海楼一愣一愣地接过东西,又听顾沉舟说:“你要不要去看看房间,你的房间我没怎么布置,你想要什么就自己去弄。”
“这感情好……”贺海楼顺嘴接了一句,就在顾沉舟的示意下往办公室外边走去,在他身后,顾沉舟还善意地提醒对方,纸条上的地址就在政府办公楼左拐三条街外。
贺海楼捏着信封站在楼梯里,回头看了看办公室门,心道自己连杯茶都没有喝完就被人扫地出门了,不过——
他垫了垫手上漂亮的牛皮纸信封袋,三两下撕开了扣子,先倒出了一枚古铜钥匙,接着又倒出了一张房门卡——就是酒店公寓的那种——最后还有一张折成三折的信纸,信纸的背面映着房屋的地址,展开来则是一些欢迎入住的话,底下还有一个小小的房子缩略图案,看上去挺漂亮的。
这个怎么也不可能是顾沉舟弄的吧……
贺海楼一边往楼梯下面走去,一边又翻回信件的背面,去看打印在上面的地址:
怀林北路玉镜小区33号6号楼403室。
信件上的地址距离政府大楼确实不太远。
像顾沉舟之前说的那样,贺海楼开着车子,慢悠悠地转过了三条街区之后,一眼就看见了地址上的玉镜小区。
玉镜小区并不是一个新建立起来的小区,这个小区的历史可以追溯到好几十年前,是在国家真正成立之前就建立起来的老式西欧建筑。
这个小区在当时据说是专供青乡县留洋归来的知识分子的住所,结合西方的建筑风格和东方的园林韵味,亭台楼阁,花园水池,一个不缺。
当然现在来说,出国深造再回国工作早就不是什么新鲜事了。这里除了是外来游客旅游青乡县的一个重要景区景点之外,也就是一众手里头有些钱的人的租住选择点。
比较有意思的是,这次席卷青乡县的大地震中,许多新建的楼房发生了坍塌,而这一栋有几十年历史的老旧房屋,除了里头的各种家具不能幸免之外及外墙剥落了几块之外,并没有出现其他任何问题。
驱车来到玉镜小区的小区门口,高高耸立的雕花铁栏杆大门向内敞开,但现代化的拦车杆还尽忠职守地横向停着。贺海楼看见小区的值班警卫在警卫室内目光炯炯地盯着他,没有半点出来的意思,他看看车子旁边的仪器,琢磨了一下,翻出那张放在信封里的房卡,在车窗旁边的仪器上读了一下,“滴”地一声,横在大门前的栏杆徐徐升起,贺海楼一加油门,车子往小区内直冲而去!
上班时间,小区里并没有什么人,贺海楼绕着小区开了大半圈,将周围的景色都看过一遍之后,把车子停在六号楼旁边的临时停车位上,上了小洋楼后边加建的电梯,来到地址上写着的403室,先研究了一下刷白漆的大门和雕花铁制扶手,又把手里头古铜色的钥匙插进去。
钥匙严丝合缝地插进锁眼,旋了半圈后,房门被打开来,贺海楼走进室内。
如同外表一样,这间一百多平方、两厅两室的套房里的家具都比较古老,沙发是布衣的,墙壁上贴着竖条纹的墙纸,柜子书架等等家具,不是铁制的就是木制的。一些小摆设上,比如花瓶或者糖果盒,都是大团大团颜色鲜艳——或者金白或者金红——的蔷薇花,看得人眼睛疼。
贺海楼有点嫌恶地放下了手里一个系列的水果托盘和牛奶壶,踩着厚厚的地毯往卧室走去。
他先挑了最靠近一扇门打开,里头卧房的布置就和外边客厅不尽相同了:一张大床和衣柜及书桌,再来书桌上的一台电脑,就是这间房间里的全部摆设了。贺海楼看了看刷成天蓝色的墙壁和床尾下的一张灰色地毯,重新关上门,打开对面的房间。
这间房间就是顾沉舟的房间了。
之前在政府宿舍里看见的家具全部摆了进来,衣帽架上也挂了一两件帽子和衣服。他走进去打开一扇柜子,柜子一排挂着衣服,一排挂着裤子。
贺海楼想了想,突然又倒回之前那间房间,径自走到衣柜面前,打开柜门——
柜子里并不像外边的书桌上那样空荡荡的,一整排还挂着标签封装在袋子里的衣裤整整齐齐地挂着。他随手拉开了一个抽屉,抽屉里放着一整排的领夹。他又来开了隔壁的一个,这一回是一整排的领带。
贺海楼兴致顿时起来了,就像是过年拆礼物那样,他一个抽屉一个抽屉地打开,从领带袜子这样的东西到配衣服的领夹手表,又到一两件手珠项链,大衣柜里的每个抽屉里都放着会用到的零碎东西,贺海楼一路拉到书桌下,书桌的抽屉里居然也放了两本本子和两根水笔。他又回到外边看了一圈,在从洗手间的柜子里翻出一瓶还包着塑封的固定发型用的啫喱水时,他突然笑得不行了。
“……哎呦喂,这一定不是顾沉舟准备的!他那两根毛哪里需要用到啫喱水!”
贺海楼笑了足足有五分钟,才抱着肚子坐到沙发上,摸出手机本来想给顾沉舟打个电话,但犹豫了一下,他还是将手指从快捷键1上面挪开,只是低头翻翻茶几,果然从茶几下翻出了自己常抽的牌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