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泛问:“那么你在粮仓那里说的五千石又是怎么回事?”
胡文藻气恨道:“当时拨给陈銮三千石之后,粮仓里确实还剩下两千石的,这一点我可以发誓绝无虚言!但是你也瞧见了,方才粮仓里一粒粮食都不曾剩下,唯一的可能就是当初陈銮跟我要三千石的时候,实际上将五千石都拉得干干净净,我因为不想多事,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竟也没有亲自到场过问,结果被他们钻了空子!他们甚至还篡改了粮册!如今死无对证,我,我……”
唐泛道:“他们把官粮卖给粮商?”
胡文藻:“不错,去年因为饥荒,粮价飙升,他们将官粮高价卖出,从中赚取暴利,只拿出很少的一部分去赈灾。”
唐泛略带倦意的表情下隐藏着不易察觉的冷然:“而你明明知道,还袖手旁观,坐视灾民活活饿死病死?”
胡文藻狡辩道:“陈銮跟我说,他会妥善安置灾民,让我将吴县的灾民也迁到吴江城外,我并不知道他竟然会那样对待灾民!”
唐泛不想在这个问题上与他多作纠缠:“你说这一切都是陈銮主使,可有证据?”
若没有证据,屎盆子最后肯定全部扣在胡文藻头上。
为了摆脱黑锅,减轻罪责,胡文藻不得不绞尽脑汁地想。
“陈銮拿到粮商高价卖粮之后的利润,分给我的那份折以茂昌号的银票,合计共有两千两左右,这是否能作为证据?”
唐泛摇摇头:“银票自己又不会说话,谁知道你是从哪里弄来的,充其量只能作为辅助证据,再想过。”
胡文藻郁闷得难以言喻,只得重新想过。
皇天不负有心人,还真让他想出一条:“陈銮那边肯定会有数目记录正确的粮册,只是不知道他藏在哪里,若能得到那本粮册,就有证据了。”
唐泛点点头:“粮册自然是最直接有力的证据,但问题是,你这边的粮册已经被廖通判篡改过了,这样重要的东西,估计只有陈銮本人才知道藏在哪里,要怎么找?”
胡文藻泄气:“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让我怎么办?”
唐泛一笑,不负责任道:“我怎么知道怎么办?现在是你有麻烦,不是我有麻烦,你要自救,就得好好想办法。不过有句话我要奉劝你。”
胡文藻忍气道:“请讲。”
唐泛道:“既然陈銮他们已经将你抛出来,肯定就不会再捡回去了,你要是还三心二意,抱着脚踏两条船的想法,这边与我合作,那边却还去向陈銮投诚,到时候若是死无葬身之地,就别怪我没事先提醒你。”
被戳破心思,胡文藻脸上火辣辣的,强笑道:“润青兄也太瞧不起我了,断不至于如此!”
归根结底,他仍旧没有下定决心跟陈銮彻底翻脸,也不相信唐泛能够斗倒陈銮等人。
俗话说强龙难压地头蛇,更何况陈銮已经不算地头蛇,甚至可以称得上是地头龙了!
唐泛起身:“没有就最好了,小命是你的,你自己若不珍惜,别人也没办法。”
胡文藻终于害怕起来:“润青兄且慢!”
唐泛停住脚步。
胡文藻颓丧道:“你说得对,开弓没有回头箭,如今我将一切告知于你,多少也算是个人证,陈銮那边肯定不会放过我的,我怕我随时会遭遇不测,你能不能找个高手过来保护我?”
唐泛戏谑反问:“怎么,终于决定跟我合作了?不怕我斗不过陈銮了?”
胡文藻苦笑:“他们都将我卖了,我要是还对他们抱着希望,岂非蠢到无药可救?”
唐泛见他说的是真心话,便颔首道:“那行,你等着罢,回去我便找人过来。”
胡文藻竟然吓得直接拉住他的衣服不让走:“你走了我怎么办,要是你前脚一走,他们后脚就来杀我灭口,那如何是好?”
唐泛啼笑皆非,现在才知道害怕,真不知道早干嘛去了!
“你不让我走,我怎么找人来保护你?再说陈銮反应再快,他人也还在吴江县,不可能立马就能得知消息的!”
胡文藻说什么也不肯让他走:“那要不我跟你一起离开,你到哪,我就到哪!”
唐泛斥道:“那只会更加打草惊蛇,我比任何人都不希望你死,你就放一百二十个心好了,我唐润青说出的话,还从未没有兑现过!你好歹也是堂堂四品知府,何故作此妇人之态,成何体统!”
胡文藻被一个比自己年轻,品级也与自己一样的官员训得灰头土脸还不敢还嘴,只得讪讪松开他的衣服。
他现在这副委屈的小媳妇模样,简直跟之前天壤之别。
唐泛没有办法,只得好生安抚了他几句,然后才带着陆灵溪离开。
陆灵溪放在站在门外也听了一丁半点,便问:“唐大哥,方才你为何不将我留下来保护他,有我在,包管没人敢打他的主意。”
唐泛摇摇头:“我有更重要的事情让你去做,胡文藻知道的事情不多,陈銮灭不灭口,其实区别不大,所以他不太可能会做这种事,不过为了安他的心,回头我会另外请人去保护他的,至于你就算了,杀鸡焉用牛刀!”
陆灵溪被这话说得心里甜滋滋的,脸上也不由得带出笑容来。
却见前方一阵喧哗,青天白日,竟有几个纨绔子弟在当街调戏少女。
陆灵溪仔细端详,咦了一声:“那不是在扬州城外落水的那个女子么?”
当日在夜里看不明晰,如今白天一看,那少女的美貌更是耀眼夺目,简直称得上倾城绝艳了,加上她身边只带了一名丫鬟,又没有戴上纱帽,也难怪会招来登徒子。
陆灵溪身负保护唐泛之责,本来就不想多管闲事,此时看见已经有人上前打抱不平,就想带着唐泛绕路走。
没想到唐泛却道:“去救下她。”
陆灵溪一愣:“啊?”
唐泛:“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你的侠义之心呢?”
陆灵溪:“可是已经有人相助了呀,那几个登徒子也不是很难对付,再说官府的人很快就来了……”
唐泛道:“女子的名节重于泰山,便是稍稍再晚一些得救都会受损,更何况我们先前已经救过她一回了,相逢即是有缘,你去帮她一把罢。”
陆灵溪有点不乐意,又无法反驳唐泛的话,只得上前将那几个登徒子打跑。
美貌少女显然也认得他和唐泛,不仅感激地向陆灵溪连连道谢,还亲自过来跟唐泛道谢。
“多谢二位恩公相救,先前恩公不让奴家上船致谢,没想到今日又遇上了,两番搭救之恩,实在是无以回报。”少女盈盈拜谢道。
唐泛道:“你出门怎么也不多带几个人,不是每次都能侥幸逃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