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瞬间,他们都意识到,唐泛已经找到远处的石阵,并且将其破解了!
围着汪直他们的一共有八个人,按照乾、坤、震、巽、坎、离、艮、兑的八卦方位依次分布。
每当汪直他们想要从某个方位突围,这个方位左右两个人就会合力帮中间那人扑杀他们,而若有一个人被他们杀死,外围立时就会有新的人填补上。
如此生生不息,往复循环,加上先前阴兵的迷惑,风沙的遮掩,才使得阵法完美无缺,将汪直他们死死困在这里。
不过对方的人并不是杀不完的,汪直他们本身也不是吃素的。
在一晚上的努力下,敌方如今正好就剩下八个人,外围再也没有新血补充进来了。
方才隋州听音辨位,他所攻击的方向,正是八人阵的其中一环,李子龙。
李子龙竟然会亲自出现在这里参与扑杀,想来白莲教的人确实也是被他们杀得差不多了。
想及此,汪直精神大振,哈哈一笑,扑向李子龙旁边的一个人,后者正要趁着隋州与李子龙拼杀时偷袭隋州,结果却被汪直插了进来。
没了那些阴兵的遮蔽,白莲教的人也不过就是普通人,顶多身手好一些罢了。
汪直和卫茂如何会畏惧他们,当下三人便结成攻守之势,与李子龙为首的八人厮杀起来。
黑夜终将要过去,黎明迟早会到来。
随着那一抹鱼肚白的出现,天色越来越亮,刮了整整一夜的风沙,终于有缓下来的趋势。
但这对于白莲教的人来说并不算是好消息。
汪直他们不过三人,就能与己方八个人杀得不相上下。
眼看又一名同伴倒下,自己这边的优势正逐渐丧失,一个白莲教徒咬咬牙,对李子龙喊道:“二龙头,这样下去不行啊,鞑靼大军就要攻来了,难道我们还要捉活口么!”
现在已经不是留不留活口的问题了,而是阵法已破,对方信心士气大增,再这样下去,他们还能不能全身而退。
李子龙也终于意识到自己犯下了策略性的错误。
其实一开始他们本来可以直接杀了汪直的,但他考虑到一个活着的汪直比死的价值更大,所以硬是要求手下生擒,甚至布下一个周密的陷阱,费尽心思将唐泛那些人单独引开。
谁知道孟存那边出了差错,功败垂成,使得唐泛他们有机会逃离,还反过来回援,而汪直这边又因为他们的束手束脚,失去了最佳的动手时机。
现在阵法已毁,活捉汪直的成功率大大降低,对方三个人加起来的武力竟然也能与他们打了个平手,甚至还有翻转局面的趋势。
而再过一个时辰,鞑靼大军就会攻打过来,他们要是发现阵法失去效果,自己又捉不住汪直,以那班鞑靼人豺狼一样的性情,肯定会迁怒于他……
想及此,李子龙暗自咬牙,更将唐泛恨入了骨头里去。
若不是他将石阵毁了,今晚根本不该是这种局面。
更勿论他还害死自己的义子李漫。
又一个白莲教徒倒下,八人阵只剩下六个人了。
而这六个人,全都是李子龙悉心栽培的教中精英。
受过重创的白莲教,再也经不起任何损失了。
“……撤!”他几乎是从牙缝里迸出这句话。
伴随着白莲教的人渐渐有了败退之象,汪直他们听到李子龙这句话,反倒不约而同纷纷加强了攻势,各人手中一把绣春刀挥舞得滴水不漏,刀光剑影凌厉纵横,反客为主。
他们的目标正是李子龙。
从京城的妖狐案到如今的威宁海子,这一桩桩悬疑案件背后,都离不开眼前这妖道的背后操纵。
若是能捉住他,对白莲教来说必然是个沉重的打击,说不定还可以趁机将这个群魔乱舞的邪教连根拔起,隋州与汪直正是想到了这一点,故而才拼尽全力,想要留下李子龙。
然而李子龙既然能够从皇帝老子的眼皮底下开溜,连菜市口斩立决都可以偷龙转凤,瞒天过海,又怎么会没有后手?
他看着汪直隋州他们,冷冷哼笑一声,旋即退出战圈,余下五名白莲教徒应付对方,他自己则吹了一声响亮的口哨。
只听得半空一声鹰隼长鸣,汪直他们头顶顿时被硕大阴影笼罩,三人抬头一看,便见两只巨大的猎鹰从天而降,朝他们径自扑了过来。
若是被那锐利微弯的鹰喙啄一下可不是闹着玩的,恐怕连皮肉都能被啄出来,三人当下也顾不得那些白莲教徒了,提刀便去抵挡两只飞鹰突如其来的袭击。
而李子龙等人则趁着这个机会逃之夭夭。
这两只巨鹰显然饱经训练,战斗力堪与一般高手比拟,又因身处半空有利地形,隋州他们不免被绊住手脚,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李子龙带着人消失在视线之内。
而在他们走后,两只巨鹰也不恋战,当即便盘旋而起,飞向高空,渐渐缩小变成一个小黑点,直至不见踪影。
实际上,就是没有这两只鹰的中途插入,汪直他们也未必就真能捉住李子龙。
有苦自己知,经过一夜奋战,他们的体力都已经濒临极限,隋州倒也罢了,起码中途还入洞避雨,休息了片刻,汪直和卫茂最惨,别说休息了,前半夜又是淋雨又是打斗,后半夜则要在狂沙中保持不落下风,对方这一撤,从另一个角度来说,是帮了他们的大忙。
因为说不定再多过一会儿,他们就完全支撑不住了。
隋州尚且还能以刀拄地撑住身形,微微喘息,汪直和卫茂则直接就往地上一坐,两人现在浑身上下就没有一块不挂彩的,形容更是狼狈不已,就这副灰头土脸的样子,估计现在汪直回城去,都没人能认得出他来。
“咱们还不能歇息。”不远处传来声音,三人循声望去,却是唐泛与杜瑰儿互相搀扶着走过来。
他们身上同样有新伤,看样子破阵的时候肯定也吃了不少苦头。
不过只要性命还在,一切就都好说。
看到彼此安好,众人都放下一颗心。
隋州落在唐泛身上的视线更是专注,似乎想要确认他是不是真的没有大碍。
几乎快要化为实质的灼灼目光,唐大人岂能没有察觉?
他俊脸微红,故作不见,又重复了一遍方才的话:“还不能歇息,我们要赶回城去报信,鞑靼人很快就要过来攻打大同了,得回去让王总兵提前准备。”
虽然作为边城,大同一直都在备战状态,但“敌人可能到来”跟“敌人马上就会来”的概念还是不一样的,准备越充分,胜算自然就越大,伤亡损失也就越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