仝则还真会,那是中二时期干得营生,和室友一起研究如何撬开宿舍管理员的门,好趁他不注意给茶缸子里放点泻药散,借机报复那老头对他们的严苛管理。为此一群半大小子先拿宿舍门练手,在鼓捣坏了两次门锁之后,撬锁神功终于修成。不过他们的小心机也彻底暴露了,老头默默在门上加了一道栓,打那以后每次看他们的眼神,都充满了戏谑,非常像汤姆猫慈爱又玩味地打量小杰瑞。
所以他当然会!
但仝则还是犹豫了,毕竟不是什么体面的事,他想不出什么理由要具备这项能力,垂下眼睫,他踌躇地摇了摇头。
“那还来得及,看在你手巧的份上,我可以教你。”
什么?裴谨会撬锁!?
不是让别人教,而是亲自教,老板是认真负责了,不过为什么,堂堂承恩侯居然会做这种事,而什么情况下他这门手艺能派上用场?
“一晚上尽够了。”裴谨说着,转身去了里间,拿出来一个小箱子,还有杯盏,一盒子东西。然后开始煮水,慢条斯理不急不缓,看样子是真打算消磨一晚上。
与此同时,一股熟悉的气味漫溢出来,随着一杯子墨黑色的液体呈到仝则面前,他整个人都兴奋了一下,竟然是他好久都没喝过的咖啡。
“三爷喜欢这个?”他险些忘了,大燕朝连美洲都染指了,弄点子咖啡豆回来当然不出奇。
裴谨摇头,“不喜欢,但提神不错,比茶的效果还好。就是太苦,我喜欢甜的东西。”说完就笑了,“这玩意儿去异味更好,比如葱蒜之类的,那天应该用这个招待你。”
仝则,“……”
他怎么还记得那档子事,居然还笑眯眯地拿出来说,足见其人根子里一点都不厚道。
裴谨不理会他暗戳戳地愤懑,摆好那小箱子,正是那种自带锁芯的,然后从一个抽屉里翻出一根不长不短的铁丝,略微扭了扭。
仝则看得一愣,不觉脱口道,“三爷这装备,还真挺齐全……”
裴谨含笑看他一眼,“想知道为什么?学会了就告诉你。”
嗬,还卖上官子了。
仝则不过迟登了一下,裴谨便笑着伸手道,“把手给我。”
……这是要……
“看是看不会的,我教你怎么用劲,怎么旋转铁丝,你那么聪明,练一晚上应该练得会。”
聪明还得练一晚上,这是明夸暗损吧!
没办法,文化人刻薄起来,比老实人要恶毒一百倍,绕着弯子戏弄人,仝则默默哂了哂,盘算着等会儿该怎么还击回去。
如是想着,他的手就伸了出去,随即一把被裴谨抓住。
裴谨到底是成年男人,手掌相对宽大一些,也因为他手指修长,足可以包裹住仝则因为不大适应而微微蜷缩的右手。
那掌心是热的,一股清浅的蘅芜香自袖口、衣领、呼吸间传来,弥散在空气里,一点点混进仝则的鼻息……
比古龙水的味道更天然,一霎那,仝则想起前世那些化工合成的香芬,明显没有这个好闻,也因为不够浓烈,还不足以掩盖裴谨身上天然气味——他不会闻错,是一种干爽清冽的男人味道。
心口没来由地一跳,十指连心,指腹间的神经便跟着倏地一跳,身后的人在瞬息轻轻笑开来,“专注点,别胡思乱想。”
仝则着实一惊,这么细微的反应都能察觉,他不禁怀疑自己是不是暴露了什么,可胡思和乱想就像身上一处痒,只要一经激发,刹那间就能星火燎原,遍及周身。
仝则现在浑身发痒,思维不受控制地在想,这味道真不错,回头他也得去香料铺子里弄点陈年沉水来,精致生活么,就该一丝不苟,如同前世一样才不枉费他凑巧遇上裴谨这种蓝筹股。
不过要说他此刻意乱情迷倒也谈不上,不过是借那点味道心动神驰了一小会儿。
身后的人渐渐贴近,仝则一面感受,一面遗憾怎么大半年过去,自己个头还是没长过他。裴谨几乎把他人裹挟住,他犹是回味起裴熠是怎么形容的来着,像座山一样。那该是暮春时节的山吧,温暖、苍翠,生机盎然,坚毅如磐石,沉稳如岁月。
仝则原本是不喜欢这种感觉的,他习惯主动,像绝大多数男人一样喜欢操控感,喜欢由自己来掌握节奏,可眼下他居然不排斥,也可能是因为裴谨的气场并不霸道。
然而作为一个断袖,裴谨又是克己复礼的。身体虽靠近,但并不真正挨在一起,这种分寸感拿捏得极好,亲密而不亲昵,勾人遐思的同时,却没有被冒犯的突兀。
如果是引诱,手段可谓非常高妙。
这会儿两个人都不说话,默契只在手腕、掌心、指尖传递。裴谨手法很专业,至少在仝则看来,比他们当年尝试的方法要来得巧。摆弄几下之后,那锁就嗒地一声跳开来了。
但以这样的手法,开锁速度其实应该更快才对,他好像握了自己半天了,仝则心里起疑,莫非他是想多握一会儿不成?
又是嗒地一响,裴谨阖上了锁,松开手退后两步,“到你了,试试看吧。”
老实说,仝则没怎么弄明白他的手法,只好凭借自己会的乱捅一气,结果还真叫他鼓捣开了,不过是耗时稍微长了点。
“回去再练吧,要麻利些,时间长了容易被发觉。”裴谨说,之后又问,“你打算趁千姬不在偷溜进去?有什么具体应对办法?”
仝则还指望他能给点建议,便回答得很实在,“还没想好,那天她出席宴会,应该会把心腹一并带去,我或许可以给她的侍女们一些好处……再相机而动。”
“色诱么?”裴谨忽然接口,眼眸弯了下,笑容无耻得非常坦荡。
仝则,“……”
琢磨片刻,仝则惆怅的拧了下眉,“实在不成也只好如此,其实违心得很,牺牲这么大,可不可以申请加点额外补偿?”
无耻谁不会,他可以做得更变本加厉。
对方漫天要价,裴谨微笑着就地还钱,“调情是个愉快的过程,既能满足心里,或许还有机会能满足身体,怎么看都很划得来,何来勉强和补偿?”
仝则,“……”
猝不及防被将了一军,仝则挑眉笑笑,“得分对象,不是什么人都能调得愉快。”
要棋逢对手么?擅长做戏的人需要好观众,更需要一个好搭档。
作为特别懂行的人,裴谨点点头,接了一句,“你演技不错,我能理解你的苦恼。”
仝则奉上一记干巴巴的笑,“那多谢三爷体恤了。”
“好对手可遇不可求,但是千姬这样的人你就不要想了。”裴谨略微正色道,“那日摆宴,宫里会放烟花,大约持续一刻钟后左右。”
烟花的动静可不小,还能吸引人注意,可干嘛不早说啊,仝则立刻打起精神,“在千姬的府邸也能听到、看到?”
“全京都任何一个地方都能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