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子石遽然一惊,哥舒夜破不单心狠手辣更是机敏如鬼,要对付此人必得全力以赴,眼下既不是对手倒不如藏拙避让,于是阖上眼睛只默然不语。
左拾飞虽听不太懂,却也琢磨出大当家含着的些许恶意,忙替穆子石辩解:“想必是因为他没力气认真写,所以写得不好……”
伸着脖子看了一眼书信,道:“其实写得不错了,有黑有白的,一个个都差不多大小。”
哥舒夜破笑骂道:“你懂个屁,出去出去!”
杨断子本站在屋角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样,此刻也忍不住笑出声来,道:“大当家,我这就着人把信送与万荆如何?”
哥舒夜破点了点头,顺手把书信给他。
杨断子忙扯着左拾飞快步出门,奔丧似的直跑出一里多地,方长舒了口气,唤来小马下山去见万荆。
交付完毕,却见左拾飞仍站在一旁侯着,奇道:“你还留着做什么?我得去给神爱换药,可没空陪你胡闹。”
左拾飞道:“我正是等你一起去见水香哥,她断了一只手,我怎能不去瞧瞧?”
杨断子展颜道:“你小子有几分良心!”
林神爱位列寨中第三,南柯山钱粮充足,她居所内桌椅床榻自然尽是好物,墙上满满挂着刀剑弓箭,却少有闺阁之物,只一副镜架漆奁孤零零矗在角落。
左拾飞跨进屋子叫了一声三哥,只见林神爱如常一身箭袖劲装,如花红唇血色浅淡,精神却甚好,甚至还冲自己笑了笑,不禁受宠若惊,心道:难道她要嫁人了?
林神爱自然不知他胡思乱想,手中握着支纯钢五爪钩,问杨断子道:“想出装上这支钩的法子了么?”
杨断子无奈叹道:“就算装这钩子,也得等手腕伤口长好,你何苦这样急躁?”
林神爱眼波明媚:“我想让大当家知晓,水香就算少了一只手,也只会比以前更强。”
左拾飞笑着劝道:“那你更加不要着急,大哥近日在照顾穆子石呢,他伤得很重,一时半会儿的也好不了。”
此言一出,不光林神爱容色惨变,连杨断子脸都黑了,心中早把左氏一族所有女眷无论死的活的都拉出来日了一遍。
林神爱涩声道:“你是说……穆子石还好端端的活着?”
左拾飞兀自笑嘻嘻的,英俊愉快得活像阳光下的皮光水滑的花豹子:“活着是活着,好端端未必见得,背后被大哥抽得花不溜丢,还被石头扎了这么大一个伤口。”
双手虚虚一合,比出个拳头大小:“挺可怜的……”
林神爱气得直哆嗦,指了指门口:“老五你先去罢,我跟师爷有话说。”
左拾飞直觉到风雨欲来的压力,也不多话转身就走。
杨断子喃喃道:“放完火就跑!这厮真滑头……”
还未抱怨完,一把椅子当头砸到:“杨断子你个王八蛋!你敢骗我说那姓穆的死了?”
杨断子闪身避过,忍气吞声道:“你是没见着自己当时那要死要活的样,我不骗你你肯安心养伤喝药?”
林神爱见他居然理直气壮,知自己伤势未愈,真动手也讨不了便宜去,当下冷冷道:“你既要我安心,为什么不干脆治死那小子?”
杨断子嘿嘿一笑,凑近前去:“你当我不想么?你是明白我心意的,为你弄死个把人又算得了什么?可大当家就坐在一旁盯着,我着实不敢出妖蛾子。”
林神爱道:“你怕大当家?”
杨断子四顾一瞧,低声道:“满寨的兄弟,谁对他不是既敬且惧?你说这话,疯了不曾?”
林神爱眼里尽是鄙夷之色:“大当家最多杀了你而已。”
杨断子咂了咂嘴,目光对着林神爱,上上下下舔了好几遍:“虽说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可你又没让我真个风流过,我怎乐意这就死呢!”
林神爱眉毛皱起,扬手就是一记耳光摔下去,杨断子竟不躲开,半是玩笑半真心,掌来脸受,道:“你要是肯嫁我,我杨断子就算天天被你大耳光伺候着,也甘之如饴绝不喊一声痛!”
他风言风语凑上来挨揍,林神爱更是羞怒,缩手道:“滚!当我稀罕打你么?”
杨断子哀叹道:“我就知道……唉,就算你嫁了我,必定也要我做活王八的,我这辈子戴不得乌纱,带个翡翠绿的帽儿也算是福气。”
林神爱耳根子都臊红了:“你满嘴腌臜的乱喷些什么!”
杨断子突地端正了脸色,道:“你当我瞎子么?便是真的瞎子也看出你对大当家的心思了。”
林神爱怔住,直直看着他,良久颤声道:“你……你知道?”
杨断子摇头叹道:“你平日打扮性子都跟男人相差无几,但女人就是女人,春心一动好好一双眼就被牛屎糊住了一般,什么都看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