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拾飞恍然道:“我明白了,就好像在玉佩上刻什么平安吉祥……不过无伤听着总有些耳熟。”
哥舒夜破短促的笑了一声,道:“雍凉齐无伤,名扬天下,自然耳熟。”
齐无伤这个名字在边塞将士天下武人心中,比之皇帝更值得尊崇三分,便是左拾飞身为山贼,也情不自禁目露仰慕之色。突地想起一事,登时脸色大变:“大哥,他……这把刀不会是齐无伤的吧?这穆家兄弟会不会是雍凉烽静王府的人?”
哥舒夜颇忍不住笑了:“怎么,你怕了烽静王府?”
左拾飞很坦白:“我当然怕……你难道不怕?”
哥舒夜破眸中闪过一道光:“是不是烽静王府的人,等他醒了一问便知,总不能他说不是,咱们却非得说他是,再莫名其妙送两个大活人给齐无伤去。”
左拾飞想了想,道:“要不我问问穆少冲?”
哥舒夜破颔首道:“也好。”
齐少冲对此事的回答堪称绝妙:“我不说的话,你会不会杀我?”
左拾飞道:“当然不会,你是我风林营的兄弟。”
齐少冲道:“那我就不说。”
左拾飞愕然:“不说是什么意思?”
齐少冲刚打了一场大架,虽说同住的七人中有几个身手好的不屑群殴,但好歹也是一对三四的被捶了一顿,一张端正英秀的小脸有青有红有破有肿的很是喜庆热闹,但神色却很冷静:“一天见不着我哥,我就绝不告诉你那刀的来历。”
左拾飞哭笑不得:“为什么?你哥喝得进药,这条命多半不会被无常鬼勾了去。”
齐少冲心道:我是怕说漏了嘴,回头子石撒谎圆不起来肯定要发脾气,那可就糟了!
却道:“我哥不让我说,等他醒了你去问他罢。”
左拾飞懒得与他计较,但事关雍凉又不得不问:“你只告诉我,你们到底是不是烽静王府的人就行。”
齐少冲思忖了半晌,道:“不是。”
左拾飞松了一口气:“不是就好……”
看他板着脸甚是严肃,笑道:“万家那两人,是你杀的,还是你哥哥杀的?”
齐少冲乌溜溜的黑眼睛瞪着左拾飞,一句话也不肯说了。他从小身边多是齐予沛穆子石之类心眼儿多得堪比筛子的人物,自问舌锋之剸犀截雁机变之信手拈来,这辈子自己拍马也赶不及比不得,好在性子沉稳坚毅兼有自知之明,干脆就咬紧牙关不说话,多说多错不说不错,倒是以不变应万变的上上妙策。
果然左拾飞束手无策,愤愤然道:“原来你会突然变哑巴!”
齐少冲抿着嘴,作金人三缄状,左拾飞见他恨不得在脸上贴一张关门大吉的模样,心里盘算着得让他纳个一等一的投名状才够解气。
第二日午后,左拾飞风林营中练兵完毕,信步就去哥舒夜破的住处,推门只有穆子石安安静静的俯卧在榻上,也不知是昏是醒,哥舒夜破却不在屋内。
略一犹豫走近前去,轻轻掀开被子,见他背后伤口缠着的棉布透着血渍,显然未曾换过,鞭痕斑斑驳驳的一条条开始结痂,看着更是可怕,忙拍了拍他的脸:“喂,你醒了没?”
穆子石脸上仍是全无血色的煞白,呼吸却似乎比昨日略显悠长,双目紧闭睫毛浓密的垂着,五官线条精致得不似真人,倒像是画里的或是雕出来的一般。
左拾飞愣愣看住了,呼吸竟有几分意为之夺的急促,忙定了定神,收拾出药粉和干净的细棉布,先换了药再重新裹好伤口,他不擅照顾人,行动间难免手忙脚乱,好在穆子石全无所知任由折腾,真是全天下最乖巧不过的伤患。
待料理妥当,穆子石额头薄薄出了一层汗,左拾飞大喜,自语道:“出汗就是快好了!看,还是我梭子爷妙手回春吧?”
正志得意满的自夸自赞,只听有人在外禀道:“大当家,予庄来人了!”
左拾飞听出是杨断子的声音,忙起身道:“大哥不在,二哥进来说话罢。”
杨断子原本不敢擅入,听他相邀这才进屋,眼珠子骨碌碌转着看了看,道:“你在这里做什么?”
左拾飞随手给穆子石盖上被子,道:“我来寻大哥说话,刚巧他不在,我就替他照顾一下这小子。”
杨断子半笑不笑的道:“笨梭子,大当家可不愿意见到你献这份儿殷勤。”
左拾飞道:“二哥你笑得贱兮兮的。”
杨断子沉下脸:“我是为你好才说这些,你既要装糊涂那便装吧。”
左拾飞不搭理。
两人心里都莫名的生气,相顾无言了半日,杨断子来来回回驴拉磨也似踱着,眼神不时看向床上的穆子石,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这小子……想是不打紧了?”
左拾飞奇道:“你是大夫,怎么问我?”
杨断子搓了搓手,道:“我的医术大抵是活人医不死死人医不活,大病瞧不好小病慢慢好。”
话音未落,只听哥舒夜破含笑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师爷过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