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行色匆匆,奔跑来回,手电光在夜幕中扫来扫去。大片带刺的铁丝网倒塌在齐膝深的枯草中,春草指挥男人们用几股绳钩分别挂住铁网,亲自拉住一股,喝道:“三、二、一——!”
“起!”
众人齐心协力,变形的铁网被缓缓拉起,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随即在惊呼中裂成几块,轰然倒回了泥土里!
周戎站住脚步,开口时冒出了明显的白气:“现在几度?”
“零下五度,”郭伟祥说:“今晚降温。”
最后一丝月光不知什么时候消失了。暗夜广袤,无星无月,失去了铁丝网保护的厂区一望无际。
远处黑暗伸手不见五指,仿佛魔鬼悄悄张开的巨口。
周戎内心突然升起不安的预感,但他隐藏起了自己的心神不宁:“看着冯文泰那几个人的守卫呢?”
守卫被重物狠击后脑,被发现的时候头破血流,倒在车房后的草地里,到现在都没有醒来。周戎探了探他的鼻息和脉搏,低声骂了句:“操!”
郭伟祥用后毛毯盖住守卫帮他保暖,说:“丁实已经开车去追他们了,估计也快……”
“不可能,来不及。怎么能让守卫保管中巴车钥匙?!”
“车钥匙本来是郑医生保管的,刚才接生换了身干净衣服,连着钥匙交给这人了——他俩关系好,没想到匆忙中正好把他派去看守冯文泰他们……”
周戎知道现在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高声打断了郭伟祥:“春草!组织抢修铁网,问司南拿黑火药来埋到公路上,快!司南呢?!”
春草撒腿就跑,郭伟祥立刻说:“我去开车把大丁叫回来!”
“不,”周戎断然道。
他似乎突然听见了什么,抬手止住郭伟祥,缓缓向前走去。
荒野尽头,北方B市,寒风从无边无垠的黑夜中席卷大地,带来远方冤魂悲哀的哭号。
郭伟祥注视着周戎的背影,忐忑不安又不敢开口,正迟疑时,只听他轻轻吐出两个字:“……不好。”
引擎声由远及近,公路尽头突然亮起车灯,紧接着丁实撕心裂肺的声音随风而至:“戎哥!让所有人快跑——!”
“大批丧尸南下,从B市向这边来了,两公里外很快就到!”
空地上人人色变,恐惧的叫声响彻夜空!
“安静!没事!不用怕!”混乱中响起周戎的厉喝,刹那间镇住了所有人,只听他道:“厂区外五百米范围直径,所有人去埋黑火药和硝化棉,快!郭伟祥安排产妇跟伤员上车,搬运所有军械,把装甲车开出来!”
“丁实!准备接应民众转移,粮草带不上就不要了!”
所有人应声而动,每张面孔都夹杂着恐惧和焦急,人群中周戎回过头,对正掉头向车库狂奔的郭伟祥喝道:“记得英杰——!”
他的吼声压过了一切喧嚣:“别把英杰丢下!”
郭伟祥鼻腔一酸:“是!”
丁实风驰电掣而来,猛踩刹车在周戎身边停下,喘息着摇了摇头:“追不上,根本追不上,他们往北边去了,看方向应该会和丧尸群正面对上。”
“数量?”
丁实的声音微微发抖:“骤然降温让丧尸集体南迁,难以计数,成千上万。”
周戎当机立断:“去库房领喷火器和三枚信号弹,返回道路前沿,第一波丧尸抵达一点五公里处发射一枚,一公里发射第二枚,五百米发射第三枚,然后立刻返回接应所有幸存者,厂区宿舍楼下集合。春草!”
春草指挥男人们去公路沿途放置炸药,忙得满头大汗:“是!”
“第二枚信号弹亮起时令所有人立刻撤回,少回一个,拿你去抵!”
“是!”
周戎站在空地上,一只手紧紧按着眉心,片刻后想起了什么:“司南呢?”
“司南!”他抬头大吼道。
他目光从奔走忙碌的人群中掠过,却没发现那熟悉又沉默的身影,心里登时微沉:生气了?
不应该,现在绝不是赌气的时候,司南也不是那种人……
“干什么?”一道冰冷的声音响起。
周戎回头一看,司南全身防暴警服,脖子上挂着他那爆炸实验室的钥匙,手里提着两打硝化甘油瓶,正皱眉站在他身后。
“就知道你没跑,”周戎心下大松,伸手就在他脸上捏了下:“真是戎哥的小宝贝儿……”
司南偏头躲了过去,怒道:“你是不是想喝硝化甘油!”
周戎占他便宜占顺手了,刚想回一句只要是你喂的哥什么都敢喝,突然远处嗖一声信号弹升空,发出明亮夺目的光芒。
丧尸潮到达一点五公里范围内了。
搬运炸药的人们几乎是狂奔来回,周戎再顾不上揩油,亲自搬了司南的“飞火流星”,把威力巨大的硝化甘油半埋在丧尸潮前进的道路上,又大吼着让人去催郭伟祥。
嗖——
第二枚信号弹升上天空!
春草震耳欲聋的咆哮在远处黑夜中响起:“全体撤离——!快快快!!”
幸存者疯了一样地往回跑,周戎却从肩上卸下突击步,端在身前,逆着人流大步前行。
“周队长!”突然混乱中响起尖锐到变了调的女声:“周队长,不好了!”
周戎现在一听到不好了三个字就条件反射地打哆嗦,回头只见吴馨妍跌跌撞撞,从厂房宿舍方向狂奔而来,跑得头发披散满脸涨红:“周、周队,郑医生,郑医生让我告诉你……”
“产妇无法转移。”她趔趄着停住,喘了口气,绝望道:“她走不了,她难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