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郡公府的门房并不认得苏墨,清珞叫门报出身份之后,那门房还盯着苏墨看了一眼,目光中都是掩不住的诧异和好奇。
清珞见状板着脸斥责了一句,那门房才似回了神,忙将人请进了府,然后匆匆忙忙跑去通报了。
「小姐,这郡公府的人可真没有规矩。」清珞不满的抱怨了一句。
苏墨听了却没有说什么,只是跟着另一个引路的小厮慢慢的往里走着——其实订婚数载,女方未曾登门并不算什么奇怪的事,更不会显得失礼,但大抵是因为钟韶这些年跑得太勤快了,乍然见到郡公府门房看着自己时那诧异的目光,苏墨心里竟是有几分不自在。
主仆二人尚未到得前厅,便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向着这边而来。苏墨停下了脚步看向脚步声传来的方向,未等片刻,便见着钟韶拎着袍角出现在了眼前。
她显然是得到消息后就跑来的,虽然脸不红气不喘,但拎着袍角的模样却也有几分失礼和狼狈。只是见着苏墨,她便是满脸喜色的问道:「阿墨怎么突然来了?」
苏墨没急着回话,倒是眸光微转,先将人上下打量了一番——却见眼前这人面色红润健康,漆黑的眼眸中更是神采奕奕,而且能在得到消息后就一路狂奔而来,身体上显然不可能有什么问题——她放心了不少,这才开口答道:「听闻阿韶坠马,我又岂能不来?」
说这话时,苏墨语气淡淡,但钟韶却似乎从中听出了些许责怪。
苏墨向来都是善解人意的,她很少对人表示责怪,因此钟韶顿时就有些慌了。她忙解释道:「不是,阿墨你听我解释,那只是意外,我也没有坠马,只是跳马而已,你看我现在能跑能跳的……」
说着这话,钟韶还真在原地蹦跶了两下,看得清珞扭头掩嘴轻笑,之前领路的小厮却是一脸的不可置信——这么久以来,他们都已经习惯了自家主子少年老成的模样,哪里想到她还能这般幼稚?!
钟韶看了两人的反应,脸上也有些烧,不过再看向苏墨,却见她依然神色淡淡,显然这事儿还没揭过去。于是她扭捏了一下,还是低下头道:「对不起阿墨,害你担心了,我下次会小心的。」
苏墨这才开了口:「君子不立危墙之下,阿韶应当谨记,切莫再让自己陷入危险之中了。」她说完略一顿,又道:「不过这回是太子相邀,我也知你推脱不得,便不说什么了。」
钟韶这才松了口气,她重新扬起了笑脸:「我记着了,怎好总是劳阿墨担心。」
苏墨于是不再说什么,也没提她称病之后忘记往公主府传话的事,再次迈步道:「走吧,我第一次来你家,你带我四处看看如何?」
钟韶忙应了声「好」,一时很想上前去牵苏墨的手。可惜身边还有旁人在,她不好表现得太过亲密失礼,也只得暂时歇了心思走去前面领路。
作者有话要说:
钟韶(信誓旦旦的蹦跶):我真的没事,我不仅能跑,还能跳呢!
苏墨(扶额、无奈、宠溺):傻样儿……
第64章 机会
钟韶的郡公府其实不是很大,也并不精致奢华,因为这里原本就只是俞贵妃临时置办来的宅邸改造的,自然比不上御赐的公主府,也比不上传承了几代的国公府。
两人结伴在府中简单的走了走,最后在风光尚算不错的水榭停了下来。等到丫鬟在水榭中摆上了瓜果茶点,钟韶便将跟着伺候的人都打发走了,苏墨也同样将清珞远远地打发了出去。
苏墨这一趟来,自然是为了探病,但在见到过钟韶毫发无损之后,她显然也有不少话想要问钟韶,只是之前身边一直都跟着人,谈话显然有些不便。而这些无需她言明,钟韶便已经心领神会了,于是她找了这么个地方,打发走了身边的人,也方便两人说话。
此时未及入夏,水榭外的池塘里原本是种了荷花的,这时却还未到花期,半个花骨朵也看不见,倒是荷叶已经层层叠叠的铺展开了,看上去一片碧绿,倒也别有一番风光。
有风吹过,在水面荷叶上划开一片涟漪,那轻柔的风吹在脸上却也让人心情舒畅。
钟韶随意的在果盘里拿了个果子递给苏墨,笑道:「现在也没有旁人在了,我们也可以好好的说说话了。」说完这句,她脸上的笑意微微收敛,又道:「我想阿墨肯定想问,为什么我明明没有受伤,还要装病告病假吧?」
苏墨接过了果子,却并没有吃的意思,只是拿在手中。她也不矫情,听了钟韶的话后便坦然的点了点头,说道:「郡公府闭门谢客多日,宫中还有那样的消息传来,我是以为你真的受了伤的。」
事实上不仅苏墨以为钟韶受了伤,太子也这么认为,他甚至觉得钟韶那日若无其事的出宫都是在强撑……以至于这些天郡公府中还收到了太子的不少赏赐,其中多是药材。旁人见此,自然也就真信了钟韶受伤的事,甚至还有传闻说她伤重不起,也是因此吓着了苏墨。
谈及这些,钟韶的脸上轻松不再,她有些惆怅的叹了口气,继而将那一日在东宫发生的事全都说给苏墨听了。对于苏墨,她更加信任,所以说得甚至比对徐文锦说得更为详尽,末了她甚至皱着眉头叹道:「太子看我的眼神,并不像是在看臣子,倒有一种看着猎物或者所有物的感觉。」
系统宿主的事钟韶还没有与苏墨说过,她也不是不想说或者有心隐瞒,只是不知从何说起罢了。更何况这事儿听着便有些怪力乱神,也不知苏墨能不能接受。
没了这些干扰,苏墨的思路倒是与钟韶、徐文锦她们略有不同,她想了想道:「我与太子的接触不多,但听阿娘说,他在朝中一直表现得颇为强势,也一直在想方设法的收拢权柄。他的心思难测,但我却并不觉得他是个会感情用事的人,甚至你无意中看到的那些情绪继而产生的猜测,我也觉得并不一定真实。至少相对于情爱,我想他会更在乎权利,而你的身份注定不是他可以倾心的人。」
这些钟韶当然也都知道,只是有了系统宿主这种无法言明的诡异存在,原本不可能的事,或许也成为了可能。因为除了权力之外,攻略者们也有其他人无法理解的利益牵扯,甚至比起在此间的权力,徐文锦他们显然更在意那个什么好感度。
苏墨并不知道这些,所以她继续道:「至于阿韶你觉得太子看你像是在看猎物,我倒是不觉得奇怪。毕竟你的身份决定了你很有可能成为贵妃一系权力的继承者,太子若是想要收拢权柄,直接收服了你自然要比一个个收拢你手下人来得容易。他知道你的身份,利用情爱来控制你,是最省事的方法。但如果他不知道,他也完全可以做出一副明君之相,将你带在身边,然后潜移默化的影响你收服你。」
虽然苏墨说得很有道理,但钟韶听了却还是忍不住吐槽道:「这样说来的话,这两样手段太子用得可都不怎么样啊。我一点也没觉得他有哪里值得喜欢的,也不觉得他有什么值得我折服。」
所谓「士为知己者死」,当名士得遇贤君,自然就会被吸引继而折服。太子或许算不得最贤明的,但有他的父兄在一旁做对比,自然也就变得众望所归了,更何况他也远不是个草包——如今也不知有多少人都盼着他早日上位,开创一个名留青史的太平盛世!
至于利用情爱什么的,钟韶和苏墨或许不明白,但如果换做萧文萱之流细细分析过太子的作为之后就能明白,他肯定是被「霸道皇帝爱上我」这类的小说影响颇深。只是可惜,套路还没正式开始,他就被「女主角」看透并且厌恶了,所以注定是不能成功的。
不过无论如何,钟韶她们都一致认定,太子把她弄进东宫并非一时心血来潮,而是早就心怀叵测。这并非什么好消息,所以钟韶这些天也是愁眉不展,直到苏墨今日来了,她才又露出了开心的模样。
分析的话不必说得更多,苏墨于是问道:「阿韶这些天待在府中,可是想到什么对策了?」
钟韶苦笑着摇了摇头道:「未曾。太子掌管朝政,我就算是离了东宫,也是避不开他的。徐先生说,为今之计,要么我自请外调,要么太子遭遇不测,否则不可解局。」她说完看了苏墨一眼,又道:「阿墨你应当也知道,如今这局势,我是没办法辞官,也无法外调的。」
苏墨听完之后,却是低头沉思了片刻,然后她突然抬起头看着钟韶,一双美眸之中光芒流转:「自请外调是不可行,不过暂时离开这个漩涡也不是没有办法,之后或许更有转机。」
钟韶闻言一怔,正欲开口询问,便听苏墨已经继续道:「阿韶,你这病假可不能继续了,明日起就去早朝吧。若我所料不差,这三两日间,应当就有机会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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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墨卖了个小小的关子,并没有告诉钟韶所谓的机会到底是什么,不过对于她的话,钟韶自然也是深信不疑的。于是在送别苏墨之后的第二日,她便销假继续上朝了。
事情倒是一如苏墨所料,钟韶重新上朝后的第三天,她便发现了这个机会——苏州刺史被人参奏,以权谋私,怀有异心,擅截贡品!
这三条罪状,每一条都可以是死罪,尤其是怀有异心和擅截贡品,更是挑动了不少人的神经。异心什么的就不是说了,贡品也不是什么人都可以动的。要知道,承平帝登基之后无心朝政,最爱的便是吃喝玩乐,各地每年上贡的贡品他或许不一定放在眼里,却绝不会容许旁人染指!
几乎是刚听到这罪状,承平帝便是勃然大怒,然而苏州刺史在朝中却似乎颇有些人脉势力。有人突然参奏了他,居然也有人立刻不遗余力的保他,结果就定罪证据是否充足这个问题,两方人马吵了个人仰马翻,但说来说去却也都没有个定论。
承平帝被吵得头都疼了,最后也顾不上生气不生气了,只道要人详查。
要详查,自然不能等苏州那边自己查,而是需要京中派人前往。往日里这种事也就是大理寺派个人去查便是了,但今日这朝中已然闹了个沸沸扬扬,众臣很快便又就派谁去这个问题争吵了起来。
钟韶默默的站在一旁看了一会儿,心里多少便有了数。
显然,这争吵的是两方势力,一方与苏州刺史是一派的,另一方则是敌对。苏州刺史一系的人马不一定是想要保下他,但却一定不能让他牵扯上旁人,但敌对一派的目的显然恰恰相反。很多时候派系之中关系细密,牵一发而动全身,如此关乎切身利益的事,自然没人能够轻易松口了。
因着此时争吵的大多都是些品阶并不太高的官员,钟韶对他们知之甚少,也不十分明白他们各自的派系。不过隐约间似乎也见着了一两个颇为眼熟的,想了想,似乎是太子一系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