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鸿信想扶嫡子,无可厚非。可昭宁帝春秋鼎盛,再明白国储不可或缺,被逼着立太子,心里都是忌讳的。若严皇后只有大公主,他必得让位,因为作为国仗的严鸿信,才是心腹。可严皇后还有五皇子。五皇子活着一日,严鸿信就不得重用。那他还有什么好惧怕?昭宁帝想当中兴之主,他亦想做中兴之臣。巨大的权力唾手可得,袁首辅心中熄灭的火焰,瞬间熊熊!
再次跪伏在地,袁首辅一字一句的道:“陛下之恩,生死而骨肉也。臣必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昭宁帝起身,亲扶起袁首辅:“阁老,西汉末也曾烽烟四起,我们君臣相携走向中兴,一块儿青史留名,可好?”
袁首辅果断的道:“臣遵旨!”
京城权贵云集,京畿的土地便是权贵的私产。朝野动荡十来年,死了一批一批的官吏,但他们手中的土地没有回到百姓手中,而是变成了下一个权臣的嘉奖。在昭宁帝龟缩的日子里,连叶家的土地都被瓜分泰半。不敢伸手的,唯有地契上白纸黑字圈的范围。叶家曾经在京畿的土地可谓辽阔。十年阁臣,便是如此气魄!昭宁帝并不信袁阁老能似他嘴里说的那般尽忠职守。但就如古人所说的,人至察则无徒。如此,京畿行不了王田,他的眼皮底下,寸寸土地,是豪强们的地盘。
巡幸京畿,锦衣卫的折子递到眼前。匪祸过后的土地有人开始耕种。但那些人,是佃农。无主的土地,暂无法分给百姓,而是被暗地里的家族掌控着。没有地契也无所谓,权力比契书更有效。如果只有一个朝臣圈地,可以干掉他;但所有的朝臣都圈了,昭宁帝也只有装傻。装作京畿太平,装作不知道忙碌的佃农衣不蔽体食不果腹。
回到宫中,不过轻描淡写的下了个圣旨,令京中地主,田租不得超过五成。至于有无成效,昭宁帝就不得而知了。
一团乱麻的昭宁帝再次找到了庭芳,问询如何走出困局。
但这一次庭芳没有给他答案,只平静的道:“此为王道,请陛下自去悟吧。”
“别跟我打哑谜。”
庭芳笑道:“我也只是走一步看一步,江西是水灾过后,在一片空地上盖房子,想怎么盖便怎么盖。陛下的疑惑,是想把一大.片烂房子修补的光鲜亮丽。陛下,我才十八岁,没经验呐!”
昭宁帝吐出一口浊气,百废待兴,太上老君的一壶仙丹都不够使的,千头万绪也只能慢慢的抽线头。他用权力诱.惑了袁首辅,接下来是怎么用手中剩下的并不多的饵把看中的鱼一个个的钓上勾,继而从他们身上挤出更多的权力。确非朝夕之功,要犯不着拿来烦一个孕妇。于是换了个话题问:“徐景昌身上……是不是有很多伤?”
庭芳笑了:“陛下,徐都督是军人。”
昭宁帝也笑了:“宝剑锋从磨砺出啊!”
庭芳挽起袖子,露出左臂上一个浅浅的疤痕:“才到东湖时,师兄教我习武,我一时不查摔在地上,就留了疤。我没上过战场,但身上哪处没有青紫茧子。何况在大同与蒙古厮杀过的师兄。陛下怎地突然问起这个来?”
昭宁帝笑问:“你现在还练吗?”
庭芳道:“进京之前每日都练。怀.孕了就没法子了,这一胎不大稳,很是凶险。”
昭宁帝心中一跳:“别胡说!”
庭芳却是垂下眼:“陛下,倘或我有意外,师兄便托付于你了。”
昭宁帝道:“这可不像你说的话。”
庭芳扯了扯嘴角:“七个月了,我依然疲惫不堪,手足无力。自欺欺人没意思,无非做最坏的打算,尽最大的努力。”
昭宁帝看了庭芳一眼:“你师兄同我不亲,你熬不过了,我可不顶用。”
庭芳道:“陛下又闹脾气。”
昭宁帝从炕上站起,居高临下的看着庭芳:“我没闹。你师兄小时候在宫里受尽磨难,所以他永远不会信一个皇帝。横竖是你的心尖子,你自己看着办。”说毕抬脚往外走。
庭芳忙跳下来,恭送昭宁帝回宫。待昭宁帝的车架消失不见,庭芳才抬起头来。使人抱来徐清,带着他回房在炕上摆出了一个城池。不懂事的徐清毫不珍惜,双手乱挥,城池瞬间七零八落。兴奋的手舞足蹈。庭芳揉着徐清柔软的头发,喃喃道:“幸亏……你长的像我……不然可就……”
作者有话要说: 徐布偶小时候过的简直不是人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