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璟虽然想要营造他生气的氛围,但在填饱肚子这事上却怎么也松不下口,待铁奴过来收拾的时候总是背对着他,怕自己难以掩盖的尴尬羞意被铁奴看破。
很快地,便到了晚上。
铁奴裹夹着夜间的微凉气息沉默地走进来,他一进来,目光落到一直未动的药瓶上,眸光暗沉了一瞬,顷刻间恢复了自然,“你还在生气?”他轻声地问,合着那本就暗沉的声线,显出几分柔和。
程璟摆了摆尾巴,尾巴拍打木桶的声音在这样小的空间里,显得格外清晰,他侧过身子,看着铁奴,“铁奴,你让我回去吧。”
铁奴眼珠子轻微的转动了一下,“回去?你想回哪里?”
程璟低声道:“你不愿意帮我,我便自己去,你将我送到河里去,我有办法自己回去。”
铁奴目光落到程璟那双低垂着掩盖了那暗红瑰丽如宝石的漂亮眼睛上,垂在身侧的手指慢慢拢合握成了一个拳,他暗哑出声:“你休息吧,睡前记得上药。”说着,脚步一转,便要走进自己的房间。
程璟气的叫了起来,“你怎么,怎么听不见我在说什么?!”
铁奴顿了顿,停住了脚步,他慢慢回头,目光寻着程璟的脸,钉了上去,“我听见了,但是,我不会这么做。”
他平心静气的说着,语气也没什么波动,“你不明白么?你这个样子,分明就是怪物,除了我,没有人会接受你,一旦被人发现,你只会有一个下场,”他的语气兀然低沉下来,“那就是被当做妖物烧死,你总不至于这样的认知都没有罢。”
程璟哑口无言,半晌,才呐呐出口:“总不会落到那个地步…………”
铁奴打断他,低沉道:“莫非你一直心存侥幸?是了,就像一开始,你那般轻易地被我发现……”
程璟连忙打断他,“你别说了,我不想听了。”
铁奴闭上了嘴巴,他沉沉的看着程璟,过了一会儿,轻声道:“打消了那个念头吧。”
程璟垂下眼,突然说:“我要你那个房间。”
铁奴一怔,他目光一凝,落在程璟身上多了几分揣测,程璟没有看他,两只苍白的手指抓着木桶,力度之大,指尖已经陷进了木桶之中,铁奴的目光移到他的脸上,问:“为什么?”
程璟眼皮之下的眼珠子转动着,语气有些生硬,“我想要一个房间,不想在外面。”
他所在的木桶,就放置在一推开门就能看见的堂屋之中,虽隔了一扇小门,但丝毫阻碍不了推门进来就能瞧见他的目光,这个要求并不过分,但是这个小竹屋,只有一个房间,若给了程璟,那铁奴便只能睡堂屋了,然而就当程璟这么说之后,铁奴倒是毫不犹豫的答应了。
这个竹屋是他为程璟建造的,而只造了他自己的房间是因为他不想程璟呆在他看不见的地方而已,房间这种私密且他所不能随意踏足的东西,他一点都不想让程璟拥有,但程璟开口了,这种事情上他会满足他,自己那种隐秘的想法倒无关紧要了。
他将程璟移到房间里,又将那瓶药放在了桌子上,示意程璟临睡前记得上药便退出了门。
程璟竖耳听了一会儿,听着门外已经没有什么动静了,才撑着身子,想翻到床上去。
他这个身体,双臂很有力量,手指指甲呈现出一种锋利而冰冷的色泽,能够轻松地划断并剔除鱼骨,然而他的下身,那只尾巴给他带来的却只有拖累,虽然他已经学会如何摆动鱼尾让自己在水中潜行,但他还是无法将它完全当做自己身体的一部分,二十年的双腿行走的习惯是无法磨灭的,正是因为如此,这条尾巴在水中也让他感到无法忽视的不协调感,还有被拖累的沉重感,这条尾巴在水中是格外有力量的,能够让他快速游动,并清扫小窝外的脏东西,但一到了岸上,却显得格外的软弱,他不能控制它做出大幅度的动作,过长而无力的尾巴让他身体也沉重了很多。
幸亏他的双手即使到了岸上也是这般有力,倒不会很费力就能支撑自己身体的行动,他翻上了床,将湿漉漉的尾巴从木桶里捞出来,取过桌子的一块棉布擦干了。
他正要将棉布丢回桌子,突然想到什么似的停止了动作,他迟疑的目光落到手上这一团棉布,伸手扯过棉布一角,展开,凑到鼻尖嗅了一下,那股浓郁到能让人浑身发软的味道瞬间冲进了他的鼻子里。
程璟眉头皱了一下,放下棉布,左右看看,最后抓着那团布塞进了床底下。
做完这些,他的目光落到桌子上那一只药瓶上,一只手摸了摸腰间,细密而尖锐的疼痛感一下子便传遍了全身,他咬了咬牙,伸手将那只药瓶拿了过来,取出瓶塞,将里面粘稠的清液倒了一些出来,抹上了自己的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