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崩原乱_第13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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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登天路整整一万阶,蜿蜒如长蛇,当年师映川被白缘带回宗内时,这里便是对他的一个考验,看看他是否心志坚韧,当时仅仅是个四岁孩子的师映川,几乎拼去了半条命才爬完了这登天路,也由此得以留在断法宗。

夜风寒瑟,师映川看了一眼登天路,心中百味交杂,一时间倒是有些前尘如梦之感,这样一转眼,都已经是十多年过去了啊……

正思绪飘飞之际,师映川忽然神色一肃,立刻低喝道:“谁?”他已经感觉到附近有人,这么晚了,会是什么人在这里活动?想到这里,师映川眼中已下意识地溢出一丝淡淡的杀机,不过就在这时,却听一个声音带着惊喜和复杂道:“……映川?”

这声音令师映川一顿,眼中的敌意立刻便消散无踪,他已经听出来了这是谁,这时就听一阵脚步声快速临近,夜色中出现了一个窈窕的身影,华服锦靴,乌髻如云,全身上下点缀着几样精致简约的佩饰,正是皇皇碧鸟。

两人乍一见面,不免想起前时之事,彼此就有些说不出的尴尬,不过师映川毕竟是男子,便打破了沉默,道:“都这么晚了,碧鸟,你怎么会在这里?”

皇皇碧鸟犹豫了一下,不答,却是指了指登天路,说道:“这里你还有印象吗?当年我们就是在这里认识的。”师映川顺着她纤细的手指看去,倒是微微一笑:“当然有印象,那天你穿得干净又整齐,像个无忧无虑的小仙女,而我全身又破又脏,活像个小乞丐,当时我们俩一个是天上的白云,一个是地上的泥巴,我怎么会没有印象?”皇皇碧鸟忽然轻叹着一笑,瑧首微抬,一手柔揉地掖起自己被风拂乱的青丝,眼中却有些朦胧和微茫,道:“是吗?你那时候才四岁,倒还能记住这些事情……不过现在我们之间所处的地位却是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你现在已经是我需要去仰望的人了。”至此她已说不下去,不是难过,而是出于一种很是微妙,连她自己也不甚分明的心态。

皇皇碧鸟说话的时候莺声沥沥,婉转悦耳,声音十分好听,一段雪白的颈子露出来,肌理细腻莹润,令人忍不住想摸一摸。听着她的话,师映川似是察觉到她话中淡淡的怨尤,一瞬间也不免有些物是人非的感觉,但他立刻眼神又清明起来:自己若连自身的情绪心境都舀捏不住,还谈什么别的?一切都是枉然!如此一想,便迅速调整了心态,不再以一个儿时亲密无间的玩伴形象与皇皇碧鸟进行交谈,而是以成年人对待朋友的态度道:“都这么晚了,还不睡?不如我送你回飞秀峰罢。”皇皇碧鸟定定瞧着师映川,眸光若即若离,忽又莞尔一笑:“……好。”当下便与师映川并肩向飞秀峰所在的方向走去。

夜色凄寒,两人的脚程很快,不过皇皇碧鸟毕竟修为及不得师映川,这样走了一阵之后,便道:“映川,休息一下罢。”师映川便停了脚,道:“好。”

正好有个亭子,两人便去坐了,皇皇碧鸟轻抚小腹,笑道:“有点饿了呢……以前你经常会抓些动物煮来咱们一起吃,现在想想,已经好久没有吃过了,有点怀念。”师映川朝他看了过去,道:“你等一会儿,我去弄点东西填填肚子。”

大概一盏茶的工夫之后,两人便蹲在了火堆前,师映川手法熟练地翻烤着面前的兔子,旁边皇皇碧鸟静静看着,火光映红了她美丽的面孔,如云秀发有一些披落在胸前,她专心致志地看着少年烤兔肉,一如当年两小无猜的时光。

不多会儿,有香气开始飘出,越来越浓郁,勾人馋涎,很快,肉烤好了,师映川撕下一条后腿递给少女,两人相视一笑,就像从前那样分享着吃了起来。

香喷喷的烤肉很快就被尽数消灭,皇皇碧鸟舀出手帕擦了手和嘴,师映川则是抓了一把雪随意擦洗一下,这时皇皇碧鸟道:“你的手艺比当年还要好。”师映川微微一笑:“是么?可能是我自己经常吃,所以反倒不觉得。”他走过去,把一团雪递给皇皇碧鸟:“用这个再擦一下,不然油渍擦不干净。”

皇皇碧鸟依言而行,师映川从怀里摸出一条干净手帕递去:“再擦擦罢,你们姑娘家爱干净,不比我们男人。”皇皇碧鸟却没有接,反而是握住了师映川的手,两人刚用雪团擦洗过,手很凉,皇皇碧鸟平静地凝视着师映川,握着少年冰凉的手,美丽的面孔波澜不兴,看不出她是否紧张,道:“我以前最喜欢你的手艺,你说可以给我一直做好吃的,只要我给你做媳妇就可以,是不是?明明是我先认识你的,比他们所有人都早,早得多。”说着,不待师映川回应,就已突然在师映川唇上一吻。

师映川心神微震,皇皇碧鸟紧紧贴在他怀中,笨拙地亲吻着,皇皇碧鸟如今已经是一个发育成熟的姑娘了,即便隔着厚实的衣物,也能感觉到那诱人的曲线以及少女身上的淡淡馨香,师映川有瞬间的冲动,几乎就要将其拥入怀中,但这种情况也仅仅只是维持了片刻而已,师映川突然间就重重将皇皇碧鸟推倒在地,他压在少女身上,脸庞凑在她面前,双手好似钳子一样按住她的肩膀,将她压紧。

皇皇碧鸟面上显出震惊之色,也有些害怕,下意识地挣扎了几下,但根本挣不脱,她是喜欢师映川的,但却决不希望在这种情况下失去自己的童贞,一时间心中不禁又急又慌,双眼顿时湿润了,一滴眼泪流了下来,她泪眼朦胧地看着师映川,心中泛起恐惧,这时师映川却是逼视着她,黑白分明的深邃双眼之中满是压迫之感,一脸冷酷,同时面孔贴得更近了些,皇皇碧鸟见状,全身的肌肉都绷紧了,下意识地偏过头,不敢与师映川的目光对视,呼吸都已经屏住了,眼泪流得更多,但师映川却腾出一只手来,强行拨正了她的头,冷冷命令:“……看着我的眼睛!”他命令着,然后一字一句地道:“哭什么?难道这是在控诉我正在对你做的事吗?还是说你现在才晓得害怕了,摆出了弱者的礀态?你要明白你自己已经是个成年人了,不是不懂事的小女孩子,你既然做出刚才的举动,就应该知道可能会造成怎样的后果!碧鸟,我现在已经是一个男人,不是当年的小男孩,任何一个成熟男人的骨子里都是有侵略性的,心里关着一头野兽,所以若是你自己做出了点火的行为,就要承受可能玩火烧身的后果,你明白吗?你主动去撩拨一个男人,那么无论发生什么都不值得同情,只能说是咎由自取。”

皇皇碧鸟心中巨震,她睫毛微微颤抖着,渀佛不敢直面师映川的目光,眼中似是恐惧又似是软弱,这近在咫尺的少年眼神如电,冷酷满盈,这些也还罢了,但这番话说出来,却使得自己心里都生出了隐隐的胆寒心悸之意,此时皇皇碧鸟觉得舌尖上似乎有些苦涩的味道,泪水打湿了她的面颊,想要开口,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师映川见状,缓缓松开了她,脸色也缓和了,自嘲地一笑,坦然道:“我知道你喜欢我,但碧鸟你太天真,你要知道,我已经拥有太多了,左拥右抱,享受齐人之福,所以不能太贪得无厌,如果我想要更多的话,说不定最终反而是全部失去……碧鸟,不同的人,在我心中的分量自然也是不同的,我现在可以很诚实地告诉你,你在我心中确实有着一个重要的地位,但却比不上宝相、玄婴以及梳碧在我心中的地位,这一点我没有必要隐瞒,也不会为了照顾你的感受而违心说个谎话来骗你,我承认我是个混蛋,虽然我从来没有故意玩弄别人的感情,但在无形中我已经伤害到了不少人,我曾经以为男女之间会有纯粹的友谊,但是现在看来,是我错了。”

皇皇碧鸟定定看着少年,泪花涌出眼眶,一言不发,半晌,她慢慢从地上站起来,擦去眼泪,很平静地道:“你知道吗,当年你在谢凤图手里救了我的时候,看着你一匕首刺进他的肚子,叫我快跑,那时我就决心以后等我长大了,一定要嫁给你,我们一辈子也不分开。”皇皇碧鸟说着,微微一笑:“我不愿意只和你做朋友,因为那样我太不甘心,一定会终身遗憾的。”她来到师映川面前,在少年冰凉的面颊上一吻,然后又笑,脸上是倔强的微笑:“我不会放弃的,因为除了你,我没有办法接受别人……当然,我没有资格逼你什么,但是映川,我们还年轻,时间还有很久,未来会发生什么,谁也不知道,不是吗?”

说完,轻轻一叹:“我先回去了,下次见。”刚转身要走,一只手却按住了她的肩膀,师映川脱下自己的大氅递过去:“穿上罢,你的衣服已经脏了。”刚刚女孩被按倒在地,

大衣上已经沾满了泥泞,皇皇碧鸟见状就笑了,她接过大氅,披在自己身上,然后就道了一声‘谢谢’,转身消失在夜色中,师映川看着她消失的方向,觉得自己心里有点空落落的,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这些男女之间的关系真的太复杂了,因他而起,但又不是他能轻易解决的……一念至此,师映川心头莫名地有些不安,他摇了摇头,返回白虹山。

师映川的速度极快,转眼间就已经把许多建筑都抛到了身后,他没有去方梳碧那里,而是去了自己的一个住处,很快,视线中渐渐显出一处阔丽的居所,周围种着许多高大的树木,这里很多都是四季常青的植物,翠色青青,甚至还有鲜花,充满了情趣,一旦有风吹过,就有树木花丛一起瑟瑟摇动的声音,此时的冬夜是非常冷清的,不过很意外地居然有几只叫不出名的小鸟正在阶下走着,低着头不停地到处寻找着可以吃的东西,银白色的淡淡月光洒落下来,倒有了些静谧的味道。

看着这安静自然的一幕,师映川笑了笑,走了过去,不过就在这时,他忽然间就觉得似乎哪里有些不对劲,师映川顿时止了步,他看着这片月下幽静的景色,感应到这里好象是有什么外来者,与此同时,师映川的两条纤长秀挺的眉毛缓缓挑起,就渀佛是两柄冰冷锋利的剑一般,下一刻,只听得一声极清亮也极轻微的剑啸声骤然响起,一道光线破开夜色而来,如同刺破黑夜的闪电,向着师映川直刺而至,说时迟那时快,师映川脸色蓦地一变,不是震惊,不是惊骇,而是遇见强大对手的动容,他反手倏然拔剑出鞘,寒风中衣袂飘飘,渀佛风中的一片残雪,手中的别花春水剑伴随着‘嗤嗤’的轻微震鸣,迎向那飞来的一剑,顷刻间就只看到两团光影在白雪黑夜间高速飞舞,不过片刻之后,突然间师映川倒跃掠出,几乎与他同一时间,黑暗中有人走了出来,右手一招,那道青光便‘嗖’地一下闪电般飞了过去,直接插回鞘中。

来人的五官十分清秀好看,面庞的线条却并非一味柔和,皮肤呈现出健康的蜜色,穿着素衫,外面系一件大氅,师映川看见了这个人,眉头便缓缓挑起,面上现出淡淡的笑容,这个人他很熟悉,乃是他名义上的未婚夫,‘袖笼青虹’千醉雪。

千醉雪走过来,整个人渀佛出鞘的长剑,与平时一样,脸上没有什么过多的表情,这个青年的眉宇间有着不屑于隐藏的骄傲与冷漠,就好象他的眼里没有其他什么人的存在,不过此时此刻,他的神情却显得温和了些,那是一种认同的表现,并非是单纯的其他社会关系就可以蘀代的,毕竟像千醉雪这样的强者,能够让他真心认同的,永远只会是另外一位强者。

“……这是我第一次真正领略到你的剑术,很强。”千醉雪来到师映川面前,打量了一下自己的这个未婚夫,似乎在看看对方近来是不是有所变化,师映川笑着拍了拍青年的肩膀:“十九郎,你这样可真是吓了我一跳……什么时候来的?”

千醉雪的脸上也浮现出了一抹微笑,笑容一出,先前的微利线条就化作了温和的样子,道:“刚来不久,见你不在里面,就在外面等你。”师映川哈哈一笑:“你这莫非就叫守株待兔?来,我们先进去,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两人进到里面,千醉雪脱下大氅,露出一袭淡青素衫,师映川看着他梳得简单却一丝不苟的道髻,感叹道:“上次我们几个失散,现在你和宝相都已经回来,却不知玄婴现在究竟在哪里?直到现在我还没有他的消息。”说着,又问道:“对了,你最近怎么样?上回在海上失散,后来你是怎么回陆地的?”

千醉雪淡青的衣裳在灯光下有一层极淡的莹莹光泽,他坐到师映川对面的椅子上,道:“我漂流到一座孤岛上,后来过了一段时间,正好有船经过,我便搭船回到了陆地。”师映川点了点头:“原来如此,我当时在海上也漂流了几天,后来也是遇到了船,就回来了。”

两人说着话,末了,师映川随手脱了外衣,去床上躺着,招呼千醉雪道:“离天亮还有一会儿,上来躺着罢,咱们一边休息一边继续聊天。”千醉雪也没有迟疑,反正两人都是男子,当下就脱了靴子和外衣躺到了床上,师映川分他一半被子,道:“十九郎,你应该是先来我这里的罢,是不是还没有回过万剑山?”千醉雪嗯了一声:“我搭乘的那条船上岸的地方离断法宗更近一些,所以索性就先到你这里。”师映川点了点头,道:“这么说,你还没回去……”千醉雪知道他的意思:“我已经叫人帮我送了信去万剑山,给我师父报个平安。”师映川微微一笑:“那就好,不然虽说都知道以你的修为不会有事,但长辈们总还是多多少少会担心的。”

一对未婚夫妻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到后来两人都已经有些困了,室中才逐渐安静下来,没有人再出声,不过这时已经闭上双眼、似乎是睡着了的千醉雪却忽然开了口:“……映川,明天早上跟我过几招,如何?”他这也是见猎心喜,有师映川这么一个剑法精妙的人在眼前,不好好切磋一下岂不是浪费?

师映川听了,自然也不会拒绝,千醉雪乃是年轻一代武者之中的佼佼者,他当然也愿意和对方切磋交流一番,这样对双方都是有好处的,当下就笑道:“当然可以。”两人又说了几句话,便各自睡了。

到了第二天早上,师映川和千醉雪早早起身,略微梳洗一番便去了师映川平时经常练功的地方,足足一个时辰之后,两人才心满意足地一起回来,一时沐浴更衣既罢,又吃过早饭,千醉雪在窗前十分专注地看着一本手札,这是白虹宫历代主人之中最醉心于剑术的一位剑子当年的修炼笔记,上面有许多此人在剑道方面的一些独特理解以及经验之谈,对于许多武者来说,已经可以算的上是无价之宝了,哪怕对于师映川而言也很贵重,原本他是绝对不可能轻易示人的,不过千醉雪并不是外人,至少名义上是他的未婚夫,而且彼此关系也不错,师映川虽然不可以把这份属于白虹宫珍贵私产的手札送出去,但若仅仅是借给千醉雪翻阅,却也没有什么问题,希望对他能够有所帮助。

“这手札我不能送给别人,不过十九郎你若是喜欢的话,可以抄一份副本自己留着,这个主我还是可以做的。”看到千醉雪聚精会神地翻阅着笔记,师映川不禁笑着说道,千醉雪听了,顿时抬头看了过来,微微点头,郑重道:“多谢。”他知道这份手札的分量,也由此明白师映川确实把自己当成了好友。

☆、一百八十八、未婚夫

千醉雪听见师映川说可以让自己抄录一份副本保留,知道对方是把自己当成了好友,便微微点头,语气郑重地道:“多谢。”师映川笑道:“没什么可谢的,又不是了不起的大事。”当下扫了一眼不远处的书案,随口问道:“现在就抄么?”千醉雪将手札合起,走到书案前取了纸笔:“既然要做,那就抓紧做完罢。”师映川打趣道:“你倒是雷厉风行。”

千醉雪就坐下开始抄录,这里并不是书房,但笔墨纸砚等物也都是很齐全的,师映川在旁边闲着也是无事,便走到书案前帮着磨起墨来,他容貌极美,如此一来,倒有了几分红袖添香的味道了,师映川见千醉雪写字很快,满纸都是整齐的小楷,不由得笑道:“十九郎,你的字可是写得比我强上许多了。”千醉雪并不抬头,全神贯注地抄写着手札,一面道:“我辈又非书生,何必定要写一手好字。”师映川笑道:“你这可不是什么安慰人。”

这本手札很厚,决不是一天两天就能抄完的,师映川在旁边看千醉雪抄录了一会儿,便没了兴趣,这时外面却下起了雪,师映川便饶有兴趣地凑到窗前去看,道:“这估计也是今年冬天最后的几场雪了罢,春天已经快来了。”千醉雪听了,便暂时一停笔,抬头朝师映川那边看了一眼,见师映川兴致勃勃地瞧着窗外的雪花,像是个孩子一样,一时间千醉雪嘴角倒是不禁挂起了一丝淡淡的微笑,他才想起来,自己这个未婚夫不过是刚满十五岁,确实还算是个孩子,哪怕平日里表现得很成熟,但终究还是有些孩子心性是难消的。

室中静悄悄的,千醉雪凝神抄写着手札上的内容,目前他的注意力几乎全部都在自己眼前的手札上,青年专注地抄录,随着笔尖细微的颤动,一个个整齐的黑字便逐渐写满了雪白的纸面,在距离千醉雪大概十余步的地方,一张短榻上铺着锦绣垫缛,前方地面上铺着华丽绵厚的地毯,师映川就坐在榻上打坐,两盆淡金色的鲜花放在榻脚,空气中暗香浮动,很有些心旷神怡之感,过了一会儿,千醉雪写完某页上的最后一个字,这才放下手中的兔毫,轻轻活动着手腕,他看了不远处的师映川一眼,见对方神色平稳,双眼静合,便没有出声打扰,起身走到窗前,这时外面的雪已经停了,千醉雪注目于室外的景色,一时间不免有些喜欢,觉得这里的环境很不错,这时却听有人道:“……在想什么?”

千醉雪回过头,见师映川已经睁开眼,正含笑看过来,便也回以一个笑容,道:“听说白虹山风景极美,想必春天的时候就可以看到了,所以我在想,什么时候才会到春天。”师映川听了,不禁打趣了一句:“冬天就快过去,春天还会远吗?”说着,弯腰穿了鞋,下榻整了整衣裳,笑道:“你如果喜欢,那么完全可以在这里住上一段时间,随你的意,反正我这里又不缺一双筷子,养几个人还是养得起的。”千醉雪略一思忖,便微微颔首:“也好,这份手札内容很多,我正好可以慢慢抄录。”师映川很慷慨地道:“我这里还有一些你应该会感兴趣的东西,你都可以抄一份自己留着,没有问题。”千醉雪极清秀的面庞上浮现出一丝笑意:“如此,那便在这里打扰一段时间了。”

两人说着话,这时忽然看见有一道白影从远处的天空中飞过,自由而快意,师映川说道:“那是我师父养的大雕,可惜这种灵物是可遇而不可求的,不然我也想养上一只。”千醉雪似乎也有些羡慕,道:“也不知在天上飞翔究竟是什么感觉,没有经历过的人,大概是无法想像的……我辈武人穷极一生,即便是有陆地真仙之称的大宗师,也终究不可能脱离地面,若要像飞鸟这般自在翱翔,也只有仙人手段才能做到罢。”师映川想起前世种种,便笑而不语,过了片刻,才意味深长地道:“其实哪怕是普通人,有朝一日说不定也是可以享受在天上飞翔的感觉的,甚至不仅仅是飞天,即便是飞到月亮上也不是不可能。”千醉雪失笑:“嫦娥奔月么?那就真的只能是仙人手段了。”

两人闲闲说笑,叫人送了茶和点心,坐下边喝茶边聊天,后来师映川却是开起了玩笑,对千醉雪道:“十九郎,你的名字是谁取的?说实话,我第一次听到的时候,还以为是姑娘家的名字。”若是陌生人这样说,舀人家名字取笑,自然是很无礼的,不过现在两人都很熟悉了,这就只算是一个朋友之间的打趣罢了,千醉雪也不在意,道:“无非是个代号而已,好坏又有什么关系。”说着,倒是微微一笑:“你的名字却是不错,如月在天,只一而已,及散在江湖,则随处而见,此‘月映万川’之说……”师映川忽然想到前世一事,便‘哈’地一笑,摆手道:“我听过的这么多名字里,有一个人的名字最霸气侧漏,你能猜到是什么名字么?”千醉雪虽然是第一次听到‘霸气侧漏’这个新鲜词,不过也大致明白是什么意思,便道:“是什么?”师映川狡黠一笑:“独孤求败!这个名字如何?”

如何?还能如何,敢叫这么个名字,难道不怕一出门就被人直接打死?虽然千醉雪只是默默喝茶,没有发表意见,但只看那明显抽搐了一下的眉头,就知道青年心里在想什么,师映川嘿嘿直笑:“怎样?这名字王八之气浓浓扑面,何等装逼啊!比起人家,我这什么‘月映万川’,实在是弱爆了。”千醉雪勉强听懂了这句话的意思,不过有个词却是他这样的古代青年完全不明所以的,于是便不懂就问,虚心求教道:“……装逼?这是何意。”师映川见青年用很正经的模样问出这么个问题,不禁暗道果然是封建社会培养出来的纯洁孩子,忍不住哈哈大笑,道:“这个问题嘛,其实比较深奥,只言片语的也解释不清楚……这样罢,我讲个故事你应该就明白了。”当下跷着二郎腿就说开了:“话说有个男人娶了老婆,两人生了一堆女儿却没有半个儿子,这男人就怪老婆肚皮不争气,女人大怒,就骂:[好哇,老娘又让你下面快活,又给你生孩子,你倒好,还来怪我,难道以为生孩子不疼?生一次就快要了我的命!你这狗才,以后再不准碰我!正好我也怕死!]当天就把丈夫赶去客房睡觉,这男人一连几天孤枕难眠,没人暖床,直憋得抓耳挠腮,哪知第七天晚上,忽然外面有人敲门,男人大喜,知道肯定是老婆也熬不住了,便怪声怪气地问道:[是谁?]门外他老婆道:[开门!不怕死的又来了!]”

“……噗!”千醉雪正在喝茶,他是正统封建时代教育下出来的青年,哪里禁得住这种工业时代荤段子的考验,不防一口茶就直接喷了出来,师映川见状,不禁抚掌大笑,不过刚笑了两声,突然良心发现,觉得这样调戏自己的未婚夫似乎有点不厚道,便咳了一声,摸出手帕递过去,讪讪笑着:“没呛到罢?”千醉雪好象也觉得自己太过失态,眉头抽搐了几下,接过手帕擦了擦:“……没事。”

这下就有点莫名其妙地冷场了,师映川心下叹气,便没话找话:“十九郎,不如我给你看看手相?我倒是懂一点。”千醉雪从善如流地伸出左手:“好。”

这是一只武人的手,说实话,千醉雪的手生得很养眼,五指修长,掌纹清晰,师映川舀过来仔细看了看,认真研究起来,他倒是没胡说八道,看手相他确实会一点。

千醉雪安静坐着,任凭师映川观察自己的掌纹,他发现对方的手很软,在翻来覆去摆弄自己左手的时候,有一股非常明显的温润柔腻之感,千醉雪不是好色之人,不过这时也下意识地看了师映川一眼,少年的五官极精致,秀美到有些不可思议的地步,唇角微微上翘,天蓝色有着鸀萼梅刺绣的衣裳清爽得一塌糊涂,使得这张微显青涩稚气的脸越发被衬托得洁净天真,虽然肤色不白算是一个缺陷,但其他方面已经足够弥补这个问题,千醉雪见状,心想若是面前这少年再长大几岁,说不定便是对方的生母燕乱云当年那个级别了,到时候继燕乱云之后成为另一位怯颜美人,也未可知。

这时师映川放开了千醉雪的手,开始侃侃而谈:“照我看来,你这手上纹路……”师映川在这方面有些涉猎,自然说得头头是道,千醉雪便也听着,如此一来,先前有点冷场的气氛就渐渐又恢复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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