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并肩而行,走过的地方没有丝毫痕迹,连江楼沉默了半晌,沉声道:“……三月前我再次前往舍身崖,那人依然不肯说出摧心剑化解之法,声明除非师尊亲自去见他一面,否则决不吐露一字。”藏无真听了,神情不变,然而连江楼却分明感觉到男子的脚步有片刻的迟滞,藏无真的声音中没有哪怕些微的波动,就如同淡淡的海风吹过:“江楼,这么多年了,你还是不曾放弃,而为师却从未想过能够从那人口中得到化解之法。”
藏无真微笑起来,云淡风轻:“……我如此待他,他又怎么肯让我化解伤势,独自逍遥?他要用这一记摧心剑让我时时刻刻地记住,我当初究竟是如何对不起他……然而,我不悔。”
藏无真的笑声渐渐蔓延开去,他一手直指大海,说道:“江楼,你看这海,你方才便是从海上而来,那么你告诉我,当你身处大海之上,究竟是何感受?”连江楼明白男子真正的意思,便道:“……武者之路,浩荡如海,无穷尽之时。”藏无真笑道:“不错,面对大海,无论什么人都是渺小而卑微的,也许有人出身天湟贵胄,也许有人资质天赋惊艳绝伦,也许有人手握千万人的生杀大权,也许有人美貌倾国,然而面对大海,也终究不过是与其他所有人一样,只是碌碌凡庸的蝼蚁罢了,转眼之间已成黄土一掊,而大海却千年万年都在这里,即使未来的某一天它也终将不复存在,也许沧海成为桑田,但毕竟比起人的一生,要长久太多。”
“……人生匆匆百年,何其有限,即便武道强者的寿命比起普通人已有不小的延长,终究也逃不脱生老病死,然而武者乃是一心追求力量之人,追求超脱,我要探寻的是前面的方向,我要眺望的是顶峰之上的风光,武道的尽头究竟是什么?前面的路又是什么?许多年前我拜入断法宗,成为内门弟子,自此摆脱了要被家族掌握的命运,后来我得到当时莲座垂青,成为宗门剑子,人生再次翻开新的篇章,再后来我成为第二十六代莲座,站在了世间千千万万人的头顶之上,天下之大,已无人可阻于我面前,无人可左右我的意志,自此我的追求就已不是权势地位,而是武道的尽头--那里,究竟是什么?”
藏无真一双眼睛有如星空璀璨,又似大海磅礴,此时夕阳的余晖将天边的晚霞染成了美丽的颜色,仿佛天都烧了起来,看上去壮观无比,藏无真神态依然从容自信,有着隐而不发的威厉之感,徐徐道:“我心如剑,可斩断一切羁绊,可破灭一切枷锁,与之相比,区区情爱,何足道哉?”男子眼望面前壮阔的大海,这一刻双眼中是无以言述的深邃,他笑着叹息,声如风烟:“……我不悔。”
--我不悔。然而心头那莫名的抽搐是什么?就像是永远失去了某件宝贵的东西一样,年复一年闲看岛上花开花落,坐观窗前细雨霏霏,夏听蝉声冬赏雪,却始终少了些什么。
……
天边是大片的火烧云,霞光照得人脸上红扑扑的,师映川走在街头,手里拿着一串刚刚买来的糖葫芦吃着,忽然就闻到空气里的浓浓葱花味道,果然是快到晚饭的时候了,却不知道自己叫人做的那道糖醋鱼里面,放的糖够不够多?
此时不远处的一座酒楼二楼上,临窗的位置正可以远眺,将一大片景致纳入视野,一扇窗子前的座位上坐着一个气宇轩昂的中年人,对面则是一个不满二十模样的少年,那少年刚刚替中年人倒了酒,此时却讶然看着楼下,喃喃道:“师父,那人……是师映川?”
中年人闻言,微微一顿,便也向外看去,只见街上一个清秀普通的少年正经过酒楼门前,那种面带微笑地舔着糖葫芦、一脸幸福满足的样子,和寻常人家的孩子并无二致,实在无法让人与近来那个在皇城中搅动风雨的断法宗宗子联系在一起,中年人对面的少年看着这一幕,也觉得匪夷所思,想到这里,终究是初生牛犊不怕虎,突然轻轻释放出一丝剑气,向着楼下正吃着糖葫芦的少年而去,这倒并非是暗算,而是单纯地想试探一下对方的深浅,然而少年刚一出手,中年人却是神色大变,他没想到自己的徒弟居然如此莽撞,但这时想要阻拦,却是已经迟了。
几乎就在同一时间,楼下的师映川蓦地抬起头来,突然间指尖一弹,二楼那少年只觉一道凌厉之极的剑气已经扑面而至,自己释放出的那缕剑气瞬间就被淹没,旁边的中年人瞳孔一缩,下意识地探手抓去,想要替徒弟拦下这一击,然而那剑气半路突然分作两道,中年人措手不及,仅仅破去了其中一道,另一道却正正击向他对面的少年面门。
中年人心脏瞬间停滞,几乎不忍见爱徒下场,然而此时却并没有意想中的惨呼,中年人立刻看向自己的弟子,只见少年愕然坐着,一片乌黑的额发正轻飘飘地落下,除此之外,并不像受伤的样子,原来师映川从那道剑气中并没有发现杀气,只是充满了单纯而莽撞的试探味道,因此也就没有下杀手,只是削去对方的头发作为警告罢了。
中年人见状,总算是放下心来,他对面的少年却是脸色青白,终于明白自己刚才几乎就是在鬼门关前走了一圈,他急忙向楼下看去,却发现那拿着糖葫芦的少年已经不见了踪影。
一时间寂静无声,过了好一阵,少年才恢复了平静,他忽然自嘲地歪了歪嘴角,轻声道:“师父,你曾经说过我的资质是很好的,可是现在我有些不相信这个说法了,那个人……那个人明明比我小很多,可是我们之间的差距为什么却这么大?”
中年人看着自己最喜爱的徒弟,眼中流露出慈祥之色,叹道:“傻孩子……师者,所以传道授业解惑也,天赋资质固然重要,但这些并不能确保一个人可以成为强者,只有传承与教导才是关键,没有最正确的指点,没有一个合适的引路人,那么即使有再好的天份也不行,这世上不是没有靠着自己努力而成才的人,但这样的人古往今来寥寥可数,都是真正不世出的天才人物,那剑子的师尊乃是大宗正连江楼,惊才绝艳的武道强者,而你的师尊,只是一个普通武者……”
“师父不要说这样的话,师父待我恩重如山,即使没有那位莲座修为高深,也一样是天底下最好的师父,我以后一定努力修行,别人能做到的,我也一样能做到!”少年急急说道,显然是不愿自己敬爱的人如此妄自菲薄,中年人见状,欣慰一笑,窗外清风徐徐,夕阳正好。
师映川走在街上,把最后一颗裹着糖衣的山楂咬进嘴里,然后就丢开了手里的竹签子,哼着小曲沿路边走着,偶尔还会笑眯眯地朝着某个漂亮的大姑娘小媳妇吹个口哨,对方一见他不过是个容貌清秀的孩子,并非什么登徒子,便只是红着脸啐了一声罢了,倒也不以为意。
正走着,不远处一辆马车不疾不徐地迎面驶来,到了近前,车内忽然有人轻咦一声,随即一个男子声音说道:“……停车。”那驾车的车夫听了,便极为利索地将马车停下,只见一只手掀开了薄薄的青纱车帘,露出一张俊美儒雅的脸庞,青年微微一笑,道:“真是巧了,不想却在街上遇到剑子。”
☆、七十四、吻
车窗里露出的这张面孔看起来俊美温文,并不陌生,却是容王晏勾辰,一双眼睛是典型的丹凤眼,眼梢高挑,眉尾微微上扬,给整张面孔平添了几分雍容之气,师映川抬脸看去,随即轻然一笑,道:“原来是王爷。晏勾辰微笑道:“本王刚刚从迦叶寺为去世的母妃做法事回来,不曾想却是这样巧,在这里遇到剑子……剑子这是有事在身?”
师映川微微眯眼,清秀的脸庞上浮现出淡淡的不经意情绪,说道:“也没有什么事,我现在正要回清湖小筑,王爷这是要回府罢。”目光扫一眼驾车的车夫,见其两边太阳穴高高鼓起,双目有神,便知道这是一个外家功夫已经练到极强横地步的人物,不过师映川仍然还是摇了摇头,对晏勾辰说道:“虽然天子脚下一向较为太平,但王爷身份尊贵,无论做什么事情还是谨慎一些为好,依我看来,虽然王爷身边带了人充当保护之职,但依然不够。”
晏勾辰面上有着温和的笑意,眼中也在笑,道:“剑子多虑了,其实说来还是因为剑子的缘故,若是在往常,本王自然不会如此轻率,只带了一人随身护卫,但近来摇光城中各方势力为之肃清,修为高深的武者大多已经被监控行踪或者已经盘查过,至于上回行刺的刺客,更是不可能还留在城中,既然如此,本王又有什么可多虑的?无非是去一趟迦叶寺,带一个人随行已经足够了。”
晏勾辰的话说得非常清楚,听起来明褒暗讽,倒似乎是在暗指师映川在摇光城的一系列霸道举动,对此不满,不过师映川听了这话中的语气,却可以听得出来对方在说这番言辞之际,心中并无他意,完全只是字面的意思而已,当下便轻轻笑了一声,道:“也对,倒是我想得多了。”晏勾辰态度极温和:“……相请不如偶遇,既然在这里巧遇剑子,那么若是没有什么要事的话,现在时辰也不早了,不如去本王那里吃一顿便饭,本王府里新来了一个厨子,手艺倒是颇有几分可观之处,剑子试试就知。”
师映川略一思索,倒也没有拒绝,左右这时候回去也并没有什么要紧的事情,说不定还可能碰见宝相龙树,倒不如去晏勾辰府上蹭一顿晚饭,想到这里,就微微一笑,道:“也好。”
师映川上了车,不多时,马车便到了容王府,有点出乎意料的是,晏勾辰并没有摆出多大的排场,两人只是在园子里的一丛牡丹旁用晚饭,没有叫侍女伺候,桌上也只有六七道菜,配了酒,不过菜肴做得都很是精致,卖相很好,晏勾辰亲手打开桌上一只浅口盅的盖子,原来里面盛着的是一块不小的红烧肘子,这是一道非常普通的家常菜,出现在王府待客的桌上就显得有些格格不入了,但眼前的这道红烧肘子看起来却极引人食欲,外皮色泽枣红,周围点缀着碧绿的青菜,肘子下面是两段葱,虽然简单,但色彩却搭配得很有视觉冲击性。
这时晏勾辰拿起布菜用的长筷,轻轻夹起一块肉,放在师映川面前,笑道:“这是新来的厨子最拿手的一道菜,剑子尝尝味道如何。”师映川见状,自然知道这其中道理,须知这世间越是简单平常的菜品,才越能检验出厨师的手段高低,便笑道:“哦?这我倒要试试。”说着,夹起那块肉放入口中,顿时只觉得酥烂软糯,肉烂胶粘,几乎入口就化,而外皮肥而不腻,甚至略有些嚼劲,果真是极香醇鲜美的,再正宗不过,不由得点点头,赞叹道:“我倒是第一次吃到这么地道的红烧肘子,王爷果然请了个好厨子。”
晏勾辰头上一顶精美的发冠将满头黑发束了起来,两缕鬓边整齐垂下的发丝令他格外多了几分斯文之感,再配上一袭华服,越发使得整个人十分儒雅俊美,当真是许多少女眼中的如意郎君形象,此时青年仪态端庄得体,微笑道:“剑子既然喜欢,稍后回去的时候就带上此人便是了。”师映川听了,却摆手一笑,说道:“君子不夺人所好,我虽然不是什么君子,却也没有两手空空上门吃白饭,结果却把人家的厨子拐走的道理。”他说得有趣,两人便一起笑了起来,一时间谈笑风生,再尝着各色精致菜肴,好不惬意。
饭吃到一半,未曾想九皇子晏狄童正巧也来了容王府,晏勾辰便命人再添了一副碗筷来。
三人所在的园子相当大,十数丈外甚至还引了一弯清泉及此,一眼望去,有亭台楼阁错落有序地分布在远处,到处都是正在盛放的鲜花,将周围烘托出了一种很有格调的轻松氛围,而且颇为温馨,若是有情侣在此谈情说爱,是再合适不过的,晏勾辰选在这里与师映川一同进餐,不能不说这其中也有出于某种不可言明的考虑的因素。
晏勾辰此人并不好男风,平时也并不像很多王公贵族一般爱好美色,肆意行欢,倒是很有些洁身自好的味道,这时他目光淡若风烟一般,在貌似不经意的间隙打量着师映川,面前的少年容貌普通,只能说是清秀,身量也还未长成,由于喝了一些味道还不错的果酒,所以两颊上添了一抹微微的酡红,更让他显得稚气无害,若非一双眼睛时不时地闪过淡薄的精芒,实在与一个普通少年没有什么两样。晏勾辰心中转着许多念头,虽然他对师映川并没有什么情爱方面的想法,不过为了自己的大计考虑,也仍然要不断地揣摩这少年的心思。
晏狄童在一旁默默吃着饭,最近这段日子他有了某种变化,虽然只是短短不多的时日,然而他的心态却已经有了不小的改变,他自出生起就是天湟贵胄,龙子凤孙,是周皇十分喜爱的一个儿子,身边无数人对他都好似众星捧月一般,即使年纪尚小,却依旧有太多的人要仰他的鼻息,但是后来他却发现在皇宫之外的地方,在某些人眼里,他这个九皇子也没有高贵到哪里,皇室子弟这一层金灿灿的外衣并不能给他增添太多的分量……晏狄童伸出筷子夹了一块鱼肉,借着这个间隙看了师映川一眼,十二岁的少年比起他要高了不少,一身简单不打眼的装扮,与他身为皇子的雍容华贵自然是不能比,但眼中那种隐隐的从容精干却也是一个养尊处优的皇子所不及的,在这一刻,晏狄童忽然想起晏勾辰曾与他说过的一番对话。
“皇兄,有一件事情我不太明白,你说,断法宗这么做,难道……就不怕犯了众怒么?”
“犯了众怒?什么众?小九你要记住,‘众’未必就一定是一种优势,也许一群装备俱全的重甲铁骑可以围杀一名一流武者,然而当一个武者的力量达到一个限度的话,那么人数的优势已经弥补不了什么,即使身处上万最精锐的军队围杀之中,有些人只要想走,就一定能够脱身……至于‘犯众怒’,那又怎么样?你可以看看,那些人甚至连报复的话都不敢说出口,在一个屹立千年的大宗门威慑之下,无论他们有多么愤怒不甘,都只能统统压在心底,不少人还会暗自庆幸自己没有被对方找到头上。”
“皇兄,我听说现在摇光城中许多势力正在查找那天刺客的线索,他们……”
“这很正常,因为他们只有揪出那个刺客以及刺客背后的人,才能让断法宗满意,结束目前的这一切,而且,他们心底的那些愤怒和不甘虽然必须死死压抑着,但终究还是需要发泄,他们当然不敢对断法宗表达不满,所以这些愤恨与怒火就需要转移,而那个刺客就理所当然地成为了目标,毕竟如果不是因为他,摇光城又怎么会闹成如今的地步?很多人都会想,明明是这个混帐惹出来的事情,为什么却让其他人遭殃,于是在这种情况下,他们甚至会比断法宗更热心于查找刺客,这也是师映川此举的用意之一。”
“用意之一?”
“莫非你以为师映川这般大张旗鼓只是单纯为了震慑或者说警告?到今日为止,摇光城所有被断法宗清洗的势力所留下的基业已经全部被断法宗接收,附近断法宗的人手还在陆续赶来,至此,断法宗在摇光城中所能掌握的力量已经达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从前他们不是不能做到这一点,只不过毕竟无故动手会牵扯到这里面的很多东西,而这次白缘的受伤,就恰好给他们的行为找出了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
……
晏狄童心中回想着自己与晏勾辰前时的对话,目光稍稍在师映川身上一转,但立刻就又若无其事地低头吃着饭,他的动作一直都很隐蔽,但师映川却都看在眼里,他有些奇怪于这小皇子为什么总是注意观察着自己,不过倒也没怎么放在心上,这时晏勾辰微微一笑,然后对着师映川道:“剑子似乎很喜欢这酒?”师映川的手指轻轻转动着酒盅,面上泛着淡淡的酒色,说道:“王爷府上的佳酿确实别具风味。”晏勾辰笑道:“既然如此,本王明日便让人送几坛去清湖小筑。”师映川也没有推辞,只道:“那便多谢王爷了。”
一时饭罢,师映川与晏勾辰两人都是面色醺然,几名侍女送上水果甜品等物,这时有清风吹过,园中的草木瑟瑟微摇,不远处还有泉水潺潺流淌的声音,三人在一间凉亭内聊天谈笑,晏狄童虽然年纪尚小,但他生在帝王家,自幼耳濡目染,看多了形形色色的事情,只怕比不少大人都还要精明一些,此时适当地插言几句,不但不惹人反感,反而让谈话更添趣味。
正说着话,晏狄童忽然问道:“我有事情想请教剑子,两年前我曾经想拜剑子为师,但是剑子没有答应,后来这两年里我很努力地习武,到现在觉得自己也有点儿长进了……”
说到这里,晏狄童白皙的小脸上明显浮现出希冀之色,将一只胳膊伸到师映川面前:“剑子能再给我看一下吗?看看我是不是有将来成为了不起的武者的可能?”
师映川的目光微微闪动,然后在晏狄童身上一转,语气平淡:“当然可以。”晏狄童见状,即使这两年来已经慢慢学习如何让自己处变不惊,但此时的心情也仍然情不自禁地因为某种期待而微微患得患失起来,师映川将手搭在晏狄童的腕上,释放出一缕真气进入对方的体内,慢慢查探,很快,师映川收回手,晏狄童立刻带有几分期盼地抬头看他,却正好迎上了师映川一双沉静的眼眸,那漆黑的眼睛里仿佛有着洞察人心的清明之色,令晏狄童莫名地生出一丝紧张,就见师映川点点头,说道:“其实你的天赋还算可以,现在有这一身武艺也不容易,看得出来你平时在练功这方面确实是很努力的。”
晏狄童漂亮的小脸上浮现出期待之色:“那么……”师映川却笑了一下,语气里有着不容置疑的笃定:“九殿下如果一直这样努力下去,日后会是一个不错的武者,有生之年有望跻身一流高手之列。”晏狄童如今却是识货的,听了这话并没有喜出望外,反而有些急切地道:“只是一流而已?难道我真的不能成为真正的武道强者?”
师映川看了他一眼,淡淡道:“九殿下,你在修行上也许确实很努力,短短两年时间里有这样的进步,想来悟性还是可以的,但是很可惜,你在天赋资质一途上没有得到老天的青睐,你的资质可以,但不是真正的出类拔萃,更不算天才横溢,这一生成为一流武者基本已经是极限了,我可以九成九地断定,你没有成为先天武者的可能,哪怕你找来再高明的师父教导,也基本上没有任何希望,除非出现奇迹,但据我所知,这样的可能性的确是太小了。”
“难道我真的没有可能么?”晏狄童虽然一开始就没有抱有太大的希望,但此时亲耳听见师映川这样说,眼眸深处到底还是闪过一丝浓浓的不甘之意,他强行压抑下来,咬着嘴唇道:“……可是,可是我相信人定胜天,只要我意志坚定,一直努力下去,一心精进,即便真的是一块石头,也能化为美玉。”
师映川见状,倒也对这九皇子有了几分赞许之意,不过他还是实话实说,摇头而笑:“这世上很多人都以为用自己的意志就可以战胜一切困难,这种想法当然很好,也往往是成功所要必备的,不过有些事情却并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就好比你天生就是天湟贵胄,而其他人却是普通人,甚至乞丐。”师映川说着,把玩着手里的一颗李子:“很多人都相信自己是与众不同的,会是特殊的那一个,然而古往今来的武者数不胜数,其中很多天才到最后都是默默无闻,这其中意志比你更加坚定、一生比你更加努力的绝对不在少数,可是失败的却太多太多了……我说这些话并不是要打击你,而是希望九殿下在这方面不要过分偏执了,走了死胡同,九殿□为皇子,地位尊荣,在武道一途上的成就高低其实并不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