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青仙忽然看向一旁的师映川,他神色沉沉,道:“对于此事,师剑子的意思是什么?”师映川迎着男子的目光,一字一句地认真道:“季公子已经决定留下这个孩子,既然如此,孩子我也有份,应该承担起来的责任我决不会推脱。”他顿一顿:“……除了与季公子成婚。”
师映川突然抬起头,注视着墨玉宝座上的连江楼,他轻声道:“师尊,方才听你称季先生为‘大兄’,那么徒儿很想知道,季先生与师尊究竟是什么关系?这个对我来说,很重要。”
连江楼缓缓扬起双眉,师映川此时心中其实已经有了九分明悟,因此这时候再细看连江楼时,就发现了一丝端倪,连江楼的容貌气质与季青仙乍看上去并没有什么相同之处,然而两人无论是扬眉还是皱眉时的情态变化却都是说不出地神似,师映川见状,心中越发沉了下去,此时连江楼眼角那些一向深沉的漠然之色随着他扬眉的动作渐渐消散开来,道:“……我与他乃是嫡亲兄弟,他为兄长,我为幼,当年你师祖将我抚养,澹台道齐则将他带回万剑山。”
连江楼不过寥寥数语,就将一切因由都点了出来,让师映川听得明白,但兄弟两人之间为何关系看似冷淡,以及其他的一些个中缘由却都不曾说出,不过师映川倒也能依此猜到几分,当初天下传闻剑圣澹台道齐一人一剑直上大光明峰,与当代莲座藏无真一战,其后战败身死,而这季青仙既然是澹台道齐带回万剑山的,自然感情深厚,如此,澹台道齐后来却死于连江楼的恩师藏无真手下,季青仙又怎能心平气和,这兄弟二人之间也难免起了隔阂。
一旁季玄婴显然也是第一次得知此事,眼中惊异之色难掩,师映川苦笑起来,他忽然向着连江楼深深一礼,道:“师尊,其实我一直以来都怀疑你就是我父亲,虽然你不说,但我却总这样认为,不过,映川一向敬你爱你,却并非是因为觉得你是我父亲,与我有血缘关系,而是因为这些年来你教导我养育我,对我很疼爱,也总是维护我,赋予了我力量、地位、权力和一切,这样的养育授业之恩,映川从来不敢忘。”
师映川的声音回荡在空旷的大殿之中,清晰可闻,他轻声道:“我很喜欢桃花谷方家的小姐方梳碧,她是一个很好的姑娘,我很早以前就决定以后要娶她做妻子,我答应过她的。”
说到这里,师映川脸上没有任何多余的情绪,只是微低着头,看着地面,他袖中的手似乎颤了一下,低声道:“不过,师尊的意思又是什么呢?季公子原来是师尊的侄儿,甚至很可能是我的堂兄,那么,师尊对我的婚事是什么看法?或者说,有什么决定?”
周围一片幽静,只有风吹过的柔软声音,连江楼坐在宝座上静静看着少年,片刻之后,忽然开口问道:“如果我说我将替你决定,那么,你会怎么办?”师映川缓缓抬起头来,直视着男子,不知道为什么,他的手有些颤抖,他想起少女清丽如花的笑颜,他知道自己是那样地喜欢她,然而在这世上,仅仅喜欢是不够的,总有些东西比喜欢更加沉重,比如远处那个他平生最为敬爱的人,只要是对方说的话,作出的决定,他就会听从,无论艰难与否。
因此师映川只是缓慢而艰难地说道:“……那么,我会听师尊的。”他轻声道:“这不是愚孝,只因为始终站在我身边,保护我养育我为我出头的,从来都是师尊,这些恩情,我永远还不完,与这些相比,我对她的承诺……也不是不可以违背。”
“……我曾经教导过你,一个人的路总要自己去选,这不应该由其他人来干涉。”连江楼看着少年,平静说道:“你愿意便是愿意,不愿意便是不愿意,你想要做什么,只需问你自己,因为其他人再如何替你考虑,也终究不是你。”男子目视师映川,淡淡道:“……你有何决断,全都听由你本心抉择便是。”
师映川心头骤然一松,随即就是浓浓的感激,为的是男子的一片爱护之心,在这种情况下,一个是与其毫无关系的方梳碧,一个却是嫡亲的侄儿,然而连江楼并没有给他任何压力去影响他的决断,而是直接表明听凭他自己做主,这,便是最直接的爱护……师映川抬起头来,向着连江楼一礼,语气平淡,却透出一丝轻松,道:“那么,徒儿的问题便问完了。”
季青仙形状锋利而清秀的眉毛缓缓抬起,无法从中猜测到他究竟在想些什么,季青仙神色肃穆地看向表情不变的季玄婴,沉声说道:“……玄婴,你都听清楚了?”
“是,我听得很清楚。”季玄婴平静答道,就仿佛刚才师映川的那些话对他根本没有产生任何影响,他向季青仙深深一礼,然后便说道:“父亲,我心里已有了魔障,我不知道应该如何消除,因此我会把握这个源头,以此来打磨我的道心。所以,父亲不必再管这件事了,等到有一日我若是明白了,那时我便会亲自向父亲请罪。”
季玄婴的脸庞上隐隐透露出几分刻骨的孤傲,这令他原本清正如水的面容平添了几分焕然神采,他说完,又施了一礼,然后侧首看向师映川:“剑子不如与我一起回白虹宫,我很有兴趣听听那位方姑娘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他淡然挑眉:“你我之间的博弈,才刚刚开始。”
……
数日后。
气温已经渐热,正是一年当中极好的时节。
此时清风徐来,师映川将手里的鱼食撒进水里,引得一群鱼争相抢夺,他拍了拍手,弄干净手上沾着的渣滓,这时远处忽然有鸟叫传来,似是被什么惊飞了,师映川有所感应,回头看去,视线透过花木的间隙,那里错落种植着各色鲜花,形成一道天然的屏风,处处艳色点缀其中,生趣盎然。过了一时,那边才隐约有人影出现。
那人走过花丛,衣衫依稀是青色的,在花木丛中并不显眼,身形有些清瘦,穿着宽衣大袍,又有花木遮掩,因此一时倒是不能断定男女,更看不见相貌,直到转了出来,才看清是穿着一身青色绣水纹的衣裳,端端正正束着一顶红莹莹的珊瑚珠冠,手里托着一只精致的木盒,光看此人走来,就仿佛是草木花香扑面而至,雾蒙蒙地好似带着清新的水气。
左优昙缓步向水边走过去,身姿修长,骨肉匀称,他精致无比的五官似乎就是为了天地灵秀而存在的,随着年纪渐长,他的容貌越发出色,长长的乌眉之间似乎笼着一层水雾轻烟,在与师映川目光相接的一刹那,左优昙的眼睛波光如漪,令人感觉清澈幽幽,不尽风情,他定定看了师映川片刻,然后蓦地展露笑容,两年前的他也是笑过的,但笑容里却带着很多东西,绝不如现在这般抒尽脾性,天然发自内心。
“……我方才回宗,就听说剑子几天前便已经回来了。”左优昙来到师映川身旁,将手中的木盒放到一旁的石桌上,他无疑是师映川平生所见最出色的美男子之一,几乎毫无瑕疵的五官,乌黑如缎的长发,胜雪肌肤,这一概种种,直可令天下女子都为之汗颜自惭,师映川微微一笑,道:“去师父那边复命了?”左优昙面带笑容,却有一丝力量控制着,使这份笑容美则美矣,却不会过分令人目眩神迷,看起来倒显得很有些含蓄矜持的美感,道:“是,已经去过了。”师映川却看向他小腹位置,目光有些探究:“这些日子不见,那鲛珠长得怎样了?据我看,应该也快成熟了罢。”
左优昙眼中波澜不惊,道:“确实快了。”此时四下无人,师映川也完全没有不方便的想法,只道:“哦?我看看。”左优昙神情如常,将衣袍下方的带子解开一道,仅仅露出一小片雪白的肌肤,脐下一颗红珠赫然在目,师映川这两年来时常会如此查看,因此很是熟稔地以手轻捏住这颗鲛珠,认真观察着珠子的色泽。
左优昙对此神情平静,似乎完全不在乎,自他略略有了些年纪,开始展露容貌风情以来,周围无论男女的目光都逐渐变得越来越热切,尤其是魏国灭亡之后,各种垂涎龌龊的目光更是不知见了多少,出于极端的厌憎与恶心,他开始对人冷漠,往往会保持着相当的距离,好在如今他身份不同,不再是从前那个无用的亡国太子,不过越是这样,一些人的眼神就越灼热,只不过不敢明显表露出来罢了……想到这里,左优昙若有所思地低头看着师映川,少年仔细地观察着他脐下的鲛珠,他能够感觉到对方的呼吸十分平稳,情绪毫无波动,完全没有丝毫的异样,就仿佛面前站着的并非一名绝色美人,而只是一棵树,一朵花而已。
左优昙的眼前忽然就浮现出当年的惨景,宫中无数人被士兵毫不留情地杀死,美貌的女子被淫辱,目光所及之处,全部都是猩红……左优昙的双拳缓缓攥起:大周朝!
这时师映川已经放开了那颗鲛珠,点头道:“嗯,确实就快成熟了,估计时间不会久……”左优昙将衣裳重新拉得整整齐齐,随口道:“我刚才听人说了,白虹山来了客人?”师映川微微一顿,随即淡然道:“不错,妙花公子正在这里做客。”他似是不愿多说,摆手道:“你刚回来,先下去休息罢……”忽然又想到什么要紧的事情,问道:“对了,前时我让你顺路办的事情办得怎么样了?那海琉一向盛产珍珠,总应该替我办妥了。”师映川说着,目光就看向那石桌上放着的木盒,那盒子表面描着精美的花纹,更散发着浅浅香气,一看就知道只凭这盒子本身,就已经是价值不菲了。
左优昙淡淡一笑,他的性情比起从前有了不少的变化,脸上也有了如沐春风般的微笑,仿佛早已预料到师映川会问起此事,便道:“剑子且看。”他动手打开木盒,顿时一片淡淡的珠光瞬间四溢而出,如烟如雾,左优昙将里面的东西拿起一展,原来却是一件珍珠制成的衫子,眩目无比,但凡女子见了,只怕都拔不出眼睛,前时左优昙因公出外办事,去的地方便是海琉,那里向来盛产珍珠,因此师映川便交给他一盒南海珍珠,这一盒珠子不仅品相上乘,大小一致,更难得的是全部为粉红色的罕见珍珠,珍贵无比,师映川嘱咐左优昙在海琉之际,收购足够的上等珍珠,再寻能工巧匠,纯以珍珠编织成一件珍珠衫。
面前的这件珍珠衫正散发着迷人的淡淡光彩,师映川伸手去摸,只觉触及一片清凉,衫上的每一颗珍珠都圆润光滑,大小几乎完全一致,那粉色的珍珠则是用来构出五瓣桃花形状,几朵粉色桃花点缀在衫子上,当真是美丽之极。
这样一件珍珠衫可谓价值连城,若是夏季穿在身上,不但清凉祛暑,甚至还有养颜的功效,师映川看起来似乎颇为满意,他以手细细抚摩着珍珠衫,颔首道:“不错,很不错,想来梳碧一定很喜欢……”
☆、六十三、每个人的心思
师映川赞叹了几句,一时便将衫子接到手上,细细欣赏,旁边左优昙听见他说出的‘梳碧’二字,眼神忽然就闪了闪,但他却把这一点很好地掩饰了过去。
左优昙已经不是从前那个生于皇宫,性情骄傲自矜的魏国太子,在经历了那么多的事情之后,如今的左优昙已经成熟了很多,也懂得了很多,哪怕他曾经表现得并不如何在乎,然而国破家亡的仇恨、亲人的惨死,这一切的一切,他又怎能真的忘记?他从来没有放下心底那个讨还血债的念头,但是他的力量却太小,他的仇人却很强大,而左优昙自己也很清楚,自己的资质天赋并非多么出类拔萃,终其一生,他的武道成就是有限的,凭他自己的力量,基本上是报仇无望,没有什么希望。
左优昙袖中的拳头暗暗攥起,这一次去海琉办事,他无意间听说当地一家有名的风月之地玲珑坊,那里的花魁娘子乃是当年魏国宗室女,一位货真价实的郡主,左优昙听后,便将面容做了掩饰,暗中到那玲珑坊,花上大把银子点名要见那花魁娘子,老鸨爱财,殷勤将他送入花魁所在的院子,在那里,他见到了他的堂姐,曾经的魏国郡主左灵儿。
然而当时左优昙已经快认不出这个堂姐了,他做太子时一向与兄弟姐妹们并不亲近,这其中原因很多,暂且不提,因此这左灵儿虽然论起来是他堂姐,彼此却根本没有什么感情,甚至就连有数的见面也大多只是在一些节日之类的场合上,但左优昙记得很清楚,这位郡主因为美貌多才,一向是多么地骄傲清高,可是当他走进那个院子,迎接他的却是一张美丽然而谦恭的笑脸,左灵儿当然认不出刻意改变了容貌的左优昙,她只是知道这是一位不能得罪的大金主,所以她殷勤将他迎入房中,为他烹茶递果,翩翩起舞,不过是两年的时间,她的容颜依旧美丽,气质和别的什么东西却已经变化了太多,左优昙亲眼看着当年这个在他叔王的女儿中最为骄傲的七郡主,他的堂姐,在两年后究竟是如何娇媚可人地依偎在自己身边,表面软语娇侬,眼神深处却是深深的麻木,左灵儿早就死了,现在活着的,只是一副皮囊而已。
然后他眼神平静地推开自动解下罗衣的她,头也不回地走出了院子,谁也没有看到他袖中的双手究竟攥得有多么紧,指甲抠进了掌心里,洇出丝丝殷红。
——大周,魏国,那些曾经的国仇家恨真的远去了么,你要怎么办?要怎么办?
左优昙表情如常,只是偶尔瞟向师映川的目光当中,微微带着一丝复杂的意味,经过这两年的时间相处,他已经很了解这个少年了,对方表面上也许有时玩世不恭或者不正经了些,但其实骨子里是个重情的人,也很维护自己人,他左优昙的力量不够,然而师映川的身份、地位、权力、潜质,这一切的一切却都十分强大,可以做得到很多事情,包括替他报仇……只是,凭什么?师映川确实会维护自己人,但这并不代表师映川会为了他左优昙去做一件并不简单的事情,除非他们之间的关系足够亲密,密不可分,而天下间像这样没有血缘联系却又密不可分的关系,往往只有一种……
左优昙暂时收起心思,他看着师映川把那件珍珠衫放回盒内,语气十分正常地道:“剑子要遣人将此物带去桃花谷,悄悄送到方家姑娘手上么?”师映川摇了摇头:“不,这件珍珠衫我会亲自交给她。”少年顿了顿,嘴角似有笑意:“这是我以后要送给她的聘礼。”
师映川低头抚摩着外表精美的木盒,因此没有看到左优昙美丽的眼睛里闪过的涟漪,他拍了拍盒子,若有所思,皱眉道:“只是不知道她会不会生我的气,毕竟……”一时间忽然意兴阑珊,再没有什么心思与左优昙闲话,只道:“我乏了,你回去罢。”
左优昙走后,师映川就拿着那装有珍珠衫的盒子离开了水畔,他来到一间房外,推门而入,这房间很大,分内外两间,一道珠帘将内外分隔开来,屋内陈设雅致不俗,一张大书案上整齐摆放着笔墨纸砚等物,师映川将木盒放在书案上,自己挽袖磨了墨,磨罢,取出一张雪白的信纸,沉吟了片刻,这才落笔。
师映川没有隐瞒,将自己与季玄婴之间的事情原原本本地如实写来,没有故意巧言遮掩,也没有极力辩白,只是把季玄婴以及自己的态度都一五一十地写出,也明确地表明了自己的决定,这倒不能说他无情无义,但自己喜欢的人与其他人相比较,地位当然是不可能一样的,为了季玄婴而让方梳碧伤心难过,这种事情师映川是不愿去做的,他也不是那种三心二意之辈,何况对男子也没有兴趣,因此直接摆明了来龙去脉,让方梳碧自己作出判断,决定究竟是怨恨他还是原谅他。
末了,师映川正欲写最后一句,却忽然心有所感,当下扭头一看,就见窗外已多了一个人。
少年在黄梨木大书案后认认真真地执笔写着字,衣着朴素,黑油油的发上挽着一支细细的银簪子,腰里系一根丝绦,几缕青丝垂落肩前,简简单单,季玄婴一双如雪如叶上冷露的清凉眸子微微转凝,眸中难免有一抹迷人的璀璨之色,不温不火,面带自然,望向自己的这个魔障。
师映川微微呆了一呆,显然有些意外季玄婴会出现在这里,不过他当然也不会不理不睬,于是就笑了一下,道:“季公子怎么到这里来了。”季玄婴一身白袍,黑靴玉簪,静静站在窗口,神采超然,配着他如玉肌肤,在阳光下当真是不可方物,浑然不似人间所有,他朝着师映川微微点头,道:“……我见今日天气难得,便出来四处走走。”他此刻面温淡,虽然少有血色却不见半点弱质,根本瞧不出身上多了一个人。
师映川暂时搁了笔,道:“天气确实不错……季公子进来说话罢。”季玄婴也不在意,从窗外走过,片刻之后,推门而入,有若凉雪的双眼在室中一顾,眼神如明晃晃的剑光,只是比起从前的冷漠样子来,倒是多了一丝晦暗难明,他看一眼师映川,道:“在写信?”
“是啊。”师映川坦然应道,他拿起笔,将最后一句话很快写完,然后将墨迹未干的信纸吹了吹,季玄婴看着他专注的样子,望向那张还很青涩的脸,静水般的双目里就蕴含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神采,他不太喜欢这种感觉,便道:“看起来你应该是在给那方姑娘写信。”他想了想,微微仰起那张不沾纤尘的脸容,不解道:“我确实不太明白,你和她不过是在桃花谷偶然见了一面,后来在风霞岛又见过一次,仅仅只是这样而已,就会有很深的感情……我也同样不明白,宝相龙树为何无缘无故便要决意向你求亲,他并不是一个容易冲动的人。”
“也许都只是巧合。”师映川搪塞了一句,他吹干了纸上的墨迹,然后将信纸整齐折叠起来,寻了一只信封装了进去,封了口,放在书案上用一块玉石镇纸压住,做完这些事情之后,他便向季玄婴走去,示意对方在一张铺着锦绣垫褥的短榻上坐下:“你先坐会儿罢,这边没人伺候,我去拿些茶点之类的东西。”
大概一盏茶的时间之后,师映川便回来了,他进到室内,却看见季玄婴并没有像先前那样坐着,而是站在窗口处,手里捧着一本有些泛黄的古籍在看,长身玉立,风华清隽,师映川见状,倒是笑道:“我这里有些书倒是不错的,你若是喜欢,可以拿去看看。”季玄婴闻言转过身来,将那本古籍重新放到书架上,然后走回原位坐下,师映川把手里的托盘放好,上面是一只金春茂白玉壶并两只配套的杯子,师映川道:“季公……”他顿了顿,又摇头自嘲道:“还是不要这么叫了,感觉很别扭,你很可能是我堂兄,那么我还是叫你名字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