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唐清则全身都已经被冷汗浸透,他一脸惨白的直视前方,接下来法官对其他人的宣判他完全没有听进去,他只听到了唐妈妈那一声声凄厉的嘶喊。
唐清永远也忘不了自己被带下去的那一刻,看到唐妈妈因常年劳累而早已直不起来的背,他那无比坚强的大哥哭的红透的脸,还有两人那充满绝望,悲痛凄惨的眼神,仿佛数把尖刀刺进了唐清的心脏,贯穿了他冰冷的肉体……
那种痛甚至比知道自己被判了死刑还要深刻,他几乎是一瞬间掉下了眼泪,染血的双眼一眨都不眨的盯视着两人,希望将这最后的一眼望进心底,带到坟墓,永世不忘。
铁门关闭的声音对唐清来说格外的响亮,它阻隔了外界的喧嚣,也了断了他一生的希望。
冷冰冰的锁链哗啦哗啦,庄严的皮鞋咔嗒咔嗒,这坚定又极富节奏感的声音就像是送葬曲,一步一步的将他送上了断头台。
行刑之前的犯人都要被蒙着头,这也许是他们认为的最人道的死法了。
穿着单薄囚服的唐清顶着数九寒天的刺骨冷风站在空地上,竟然也没觉得冷,也许是人之将死,反正也注定是尸骨无存了,还能知道冷吗?
他之前在电视上看到死刑犯都是很平静,他还好奇来着,觉得人面对死亡怎么可能那么淡定?还不得哭爹喊娘跪地求饶啥的?
可是这事真的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时候他终于能理解一点了,当一个人得知自己完全无法掌控生死之时,完全被剥夺了活着的权利的时候,真的只剩下躯壳了,躯壳能有什么情感宣泄?那种东西只有“活人”才配拥有,他们被冠上“死刑犯”的那一刻,就已经不能称之为人了。
远处传来兵大哥的预备声。
唐清仰望天空,隔着黑布他似乎能看到白色的天堂,那时他在心里想,如果有来世,如果再给他活一次的机会,无论日子多苦,生活多难,他都要好好活着,踏踏实实的活着,再也不想看到亲人为他难过,再也不要利欲熏心走上犯罪道路,并且他会用一生来偿还他前世欠下的罪恶……
呯!
枪响了。
唐清如枯树的身体倒在了干涩荒凉的空地上,鲜血从他的身下慢慢流出,染透了刚刚下了清雪的灰色地面。
临死的瞬间他仿佛看到了天使,明晃晃的白色翅膀炫花了他的眼,淡黄色的刺眼强光带着暖意滋润了他冰冷干渴的心田,然后洁白的天使突然幻化成片片羽毛,慢慢的落下……落下……
“唐清!”一个低沉的男声突然响起。
那人见唐清没动,又喊了一声,“唐清!快起来,这都几点了?!让你整理的资料呢?!”
唐清眼皮动了动,慢慢睁开眼睛,首先进入他视线的是他刚来北京时,唐妈妈给他买的陶瓷水杯,然后他的视线跳过水杯,看到隔壁坐着一个似曾相识的面孔,那是一个梳着辫子,朋克风格的年轻小伙,他正一边工作一边斜眼朝他挤眉拱嘴。
唐清突然瞪大眼睛,猛的坐起身,他不置信的看了看眼前的两个大显示器,还有办公桌上挂着的名牌,上边赫然写着“唐清”两个大黑字。
唐清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他不是刚刚被枪崩了吗?怎么突然出现在这个好几年前的公司里?
他连忙用手摸了摸自己的胸口,心脏是跳动的,身体是温热的,他又掐了一下自己,疼得他“啊”了一声。
这不是梦。
那他被判死刑是梦吗?
他立即否认了自己的猜测,他确信那绝不是梦。
那么……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
唐清身后的男人不耐烦的拍了拍他的椅子,“诈尸了?”
久违的声音硬是将唐清拉回了魂,他向身后侧上方看去,眼神中流露出复杂的情绪,他哑着声音问,“高总?!”
高亮莫名其妙的看着唐清,“我说你小子睡了多久了,你看看表!让你准备的材料弄好没?我这马上开会要用了。”
唐清眨了眨眼睛,他回头看见电脑上正在整理的资料,又看了一眼右下角的时间,显示是15点20分,他眼中迅速闪过一抹精光,一个大胆的想法突然跳进他的脑子,难道说……他穿越重生了?
唐清不确定这一切是否如他所想,他需要证实一下。
他回身冲高亮说,“高总,马上就好,再给我10分钟的时间。”
高亮看了一眼时间,点点头,“嗯,行,你可快点啊,我得提前入场准备一下。”
唐清嗯了一声,开始快速整理电脑里的资料。
不顾周围同事的异样眼光,唐清用力的敲击着键盘,疯狂的点击着鼠标,他皱紧双眉,目光如炬,在10分钟之内整理好组内的工作发送给了高亮。
然后他快步的走到洗手间,坐在座便器上,手中握着他用了五六年的诺基亚,全身因激动和不安剧烈地颤抖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