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能是一般人么?徒手掰钢筋,空指楔钉子,还敢在您家里脱光了猥谢您儿子!
宋秀芝琢磨了一会儿,又问,“那他惦记咱什么呀?对咱们这么好的。”
宋谨动作一顿,有点儿心虚,“就是我朋友么,能惦记什么……这您不懂,哥们义气结交不论贵贱,再说了,咱家能有什么呀,还轮得着他惦记?”
……也就您一个大儿子了。
宋秀芝想想还真是,反而有些不好意思,觉得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儿子,妈觉得大坤这人不错,莽了点儿,但人实诚,没那么多花花肠子,你好好和人家处着,可别吵架闹妖的知道么?”
这话说的,怎么听怎么怪,就跟交代闺女别欺负新姑爷似的,让宋谨浑身别扭。
母子俩收拾好了回家,赵玉玲已经领着她的胖葫芦侄女等了一会儿了,女孩子先登门,这礼可就大了,表示人家女方是诚意十足地跟你拉亲家,彩礼都能商量,是天大的好事儿。
宋秀芝招呼人进去,一眨眼儿子就不见了,她给人家倒上茶水,着急忙慌地找了一圈,宋谨就在门外的小四轮上坐着,放低了椅子打瞌睡,昨晚上一宿糙梦,实在睡得不好。
“你这孩子,你赵姨为你的事儿来的,赶紧进去见人啊!”
宋谨摇下车窗,迷糊着抹了把脸,“妈,您让人回去吧,我觉着不合适。”
“怎么不合适了?芸芸挺好的。”宋秀芝还以为他是嫌赵芸芸胖,语重心长地教育儿子,“胖点儿怕什么?娶妻娶贤,你找个再漂亮的,看上几年也就腻歪了,你可别沾城里人那种以貌取人的坏习惯。”
“妈,我没有,我就是……就是对她不来电,我不喜欢她。”宋谨恹恹地摸着方向盘,昨天刑厉坤就把在这儿,腆着脸要他的饮料喝,还嫌他咬过的吸管剌嘴。
“儿子,你听妈的,喜不喜欢你要接触才能知道啊,而且你赵姨诚心来结亲家,你好歹得给你赵姨个面儿不是?咱们进去见见人,完了再说,成么?”
话说到这份儿上,宋谨只能点头,宋秀芝脸上的皱纹终于舒展,仔细地帮他儿子整理裤脚、抹平衣褶,满含着一位母亲所有的慈爱,希望自己的儿子能找到一个好姑娘,一辈子平顺幸福。
宋谨心里挺难受的,狠狠揉了两下眼睛,才把酸劲儿压下去,如果没有遇到刑厉坤,他可能真的会按着宋秀芝的意思,结婚生子,平平淡淡地掩藏性向度过一生。
可是现在,他不能违背自己的心意,伤害一个无辜的女孩儿,也伤害了喜欢的人。
他发誓,他一定会加倍孝顺,带上她另一个儿子一起填补她失去儿媳妇和大孙子的缺憾,让她安安心心地知道,这个人将和自己相伴一生,彼此疼爱照顾,过得不比谁差。
四个人的相亲局,俩家长坐一边,孩子坐一边,赵玉玲年轻时当过煤姑子,一张嘴能说会道,连八字都请人批了,直夸这俩孩子契合,宋秀芝也特别满意。
赵玉玲笑道,“你瞧瞧我,光顾着自个说了,也问问孩子们的意思吧?”
赵芸芸低着头,“我、我没意见……”
宋谨还没开口呢,宋秀芝抢道,“我们小谨肯定也没意见!芸芸这么好的姑娘哪儿找去,是不是呀?嗯?”
宋谨叹口气,别过头躲开他妈充满希冀的一双眼,“妈,赵姨,这事儿不行。”
赵玉玲脸色一变,屋里彻底静下来。
“我可以减肥的……”赵芸芸眼圈红了,“我知道我有点儿胖。”
倒是赵玉玲先不干了,“宋谨呐,我们芸芸除了胖哪里配不上你了?姨知道你去城里念书工作开了眼,但嫁娶这个事儿,就讲究个门当户对,城里姑娘能稀罕你?能踏实跟你过日子?”
宋秀芝不愿意别人看低她的宝贝儿子,可赵玉玲说的在理啊,儿子前一个对象就是城里的,还在国外留过学,谈了好几年最后还不是吹了?
“赵姨,您误会了,芸芸挺好,是我有喜欢的人了。”宋谨当着几个女人,也真是豁出去面儿了,“我们俩认识不久,挺投缘的。”
赵玉玲说,“你这个不稳当,八字都没一撇呢!不然这样,年间儿你先跟我们芸芸处着,也许你们俩也投缘呢?”
宋谨,“……”
宋秀芝觉得这样好,双保险,于是抢着答应下来。
接下来的几天,赵芸芸开始激烈攻坚革命根据地。
你不找我没关系,我找你呀——早上天一亮,这姑娘就来了,洒水扫地帮着弄饭,勤快得很,得空还会陪宋秀芝纳鞋底子唠闲嗑,俩人言笑晏晏,看着比亲母女还和谐。
赵芸芸别的没有,就是有股子钻劲儿,小时候能跟一道数学题磕一晚上,现在就能跟宋谨磕一年半载,她做幼师的陪惯了孩子,心眼儿干净,对宋谨的那份喜欢单纯又执着。
宋谨装聋作哑,一直用彬彬有礼的态度拒绝这场亲事。
他不让他妈和赵姨难堪,但也绝对不妥协。
宋秀芝一开始以为宋谨是没看上赵芸芸,胡乱找借口,隔了几天终于发现儿子不对劲了,老一个人闷不吭声地琢磨事儿,还一会儿竖眉毛一会儿笑的,明显是害了相思病。
宋秀芝不舍得强迫宋谨,只好消停自个,对赵芸芸淡了许多,不再主动留人吃饭。
年底忙碌,日子过得飞快,宋谨帮着宋秀芝备年货,收拾屋子,给街坊四邻送枣糕馍馍、炸麻叶,难得回家过年,心思却飘到了家外面。
他抱着手机缩小四轮里打盹,蹲在后堂对着酿米酒发呆,踩上板凳检查腌肉腌鱼的风干情况。
眼看都年三十了,这熊人怎么还不回来呢?
……爷们惦记你了。
刑厉坤这边也忙,先是折腾红风的事,完了又被刑则啓抓去跟各路人马招呼拜年。
往常他摊不上这些,但年后他要接海程娱乐,必须提前打通关节,撂场子让别人知道新当家是谁。
最后一场是和广电领导应酬,这些人看着人五人六的,等喝大了就开始吵吵,要见明星——这‘见’肯定不是单纯瞅瞅,刑则啓不动声色,考验刑厉坤。
海程和天临最大的区别就是从不强迫艺人,陪酒公关的前规则全凭自愿,这也是很多老艺人愿意跳槽的原因,年纪大了,不想再干跌份儿的事。
刑厉坤给局长敬酒,拉家常,“天临那个赔睡门,上面什么时候给揭过去呢?”
“……”局长呛了一下,摸着肚子说,“行啦,今儿也吃得差不多了,后面有什么事儿咱们再联系,那个新楼——”
“您放心。”刑厉坤爽快地把人送出去。
等回了包间,刑则啓淡淡地扫他一眼,“胆子够大啊,你就不怕人家毙了咱们公司投的剧。”
“一巴掌一个甜枣,他也不亏。”刑厉坤招呼服务员上炸酱面,端着大海碗呼噜呼噜地吃,那些精细菜又贵又少,根本不顶饱,不过这面真不咋地,没有他家宝揉的劲道。
他想他家宝了,每天就那么几个短信,看不见摸不着的更吊人。
刑则啓站起来穿外套,睨他,“没出息的样儿……车你开走吧,最迟初五回来,爸和老舅都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