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和宜一愣,忍不住看向身边的童修,突然想到了一个可能性。
那儿,在面对秦和宜时朱文突然就不想隐忍了,喜欢的人早就死了,为什么仇人还可以活得自自在在,就因为是他的儿子吗,为了儿子就可以牺牲自己去死嘛?朱文想不通,他不愿意,他可以隐忍住自己这份不容于世人的爱,难道远远看着喜欢的人也不可以吗?
以前说过,朱文比秦和宜年长许多,四十多岁了,是跟在秦佑言的身后长大的,对秦佑言有着很深的感情,亦师亦友,却也有着一份对于爱的向往。爱啊,多么神奇的东西,让朱文对秦佑言想了几十年,他讨厌秦佑言的妻子,总是在那个在梦想和爱情之间徘徊的女人耳边畅想着外面的世界,说外面的世界有多么的好、梦想不实现多么可惜等等,最后那个女人走了,他终于松了一口气。
却没有想到,秦佑言会死。
朱文肝胆欲裂,那个爱慕虚荣的女人真的有那么好嘛。看着血泊中的尸体,朱文跌跌撞撞地往后退了几步,撞到了书桌上,摸到了一份遗书,出于私心朱文趁着秦和宜没有注意到的时候将遗书藏了起来,他多么希望遗书里面能够提到自己,哪怕一句话、一个字眼儿也好。
但是没有,他始终是奢望而已。
遗书上面却透露了一个惊人的消息,秦佑言的死亡是牺牲自己换来儿子的生命。匪夷所思,秦佑言却相信并且做了,给他留下一个冰冷的没有爱人的世界。
“我喜欢他很久很久了,情窦初开的年纪我的世界就只有他啊,但是他做了什么,结婚生子,抱着自己的儿子对我说,‘小文你看小和儿是不是很可爱,看,他笑了笑了’。”朱文捂着胸口,陷入了回忆,脸上又哭又笑,“我的心在滴血啊,他从来看不到我对他的好,却对着那个想要飞的女人关怀备至,对你这个白眼狼儿子贴心贴肺。呵呵,哈哈,你知道我是怎么做的嘛。”
朱文似笑非笑地看着秦和宜,被秦和宜发现了他索性不再伪装下去,他恨不得撕烂秦和宜、让他下地狱、永不超生,说不定这样就可以换回他的秦佑言。“外面的世界就是好,买什么都很方便,买一台好的电视机根本就不用伤脑筋。梦想就是用来实现的啊,不然要梦想干什么,外面的舞台这么大,不把自己的画挂在世界之巅让所有人驻足欣赏,都觉得白活了一世……”
“够了!”秦和宜挥臂,寒霜笔直地飞向朱文,高高举起,快速落下,却在朱文脑袋上一公分停了下来,“我爸爸留下的遗书是你拿走的。”
“对!”朱文看了一眼悬于顶上的长刀,寒芒锐利,随时可以取他性命。但是朱文不在乎,死在秦和宜手底下说不定就可以见到秦佑言,他们有交集了啊。舔着唇,朱文的内心充满了渴望,他的身子站得更加笔直挺拔,黑色的西装、黑色的长款大衣、黑亮的皮鞋,四十多岁的男人岁月给他的是雍容自信、魅力成熟,不见绝大多数同龄人的颓唐疲惫、身材臃肿。
衣着笔挺、精神饱满,他时时刻刻都想保持着最好的一面,就想着也许下一刻他就可以见到秦佑言。奇奇怪怪的资料他收集许多,也见识了许许多多的奇人异事,他相信人死后会有灵魂,期待着能够与秦佑言再次相见。“就是我拿的,抱月镇的风言风语也是我放出去的,你怎么不去死,被人指指点点就知道逃跑,怎么不按照他们说的,不孝子就应该去死……”
“死的人应该是你。”不等秦和宜动手,童修弹出水灵焰,豆大的火苗落在朱文的身上,瞬间笼罩住了他的全身,衣服被烧灼后爆开,火焰直接接触到身上,被烧得皮开肉绽、鲜血淋漓,朱文疼得在地上打滚,但他在笑,疯狂地笑着,死在秦和宜的手上他肯定可以见到秦佑言的。
秦和宜收回寒霜,看着在地上疯狂打滚的朱文,“我不会让他死的,他不配见到爸爸。”
“嗯,他不配,他爱的太自私了,这根本就不是爱,只是想要占有。”就像是看上的一件玩具却被别人给抢走了,心有不甘,就对抢走玩具的人各种攻击,好像只有这样才能够掩盖掉自己没有拿玩具的勇气、掩盖掉自己的懦弱。
秦和宜从墙头一跃而下,落在地上向前走了一步,脚正好落在厌胜娃娃身上,被烧灼出斑斑痕痕、拖着残肢在地上翻滚的厌胜娃娃发出尖锐的“吱”的一声,终于消停了下来,成了秦和宜脚底下一堆烂木,不远处的朱文也不再翻滚,浑身狼藉地趴在地上瞪大了眼睛,眼神中满是恐惧、痛苦,被烧灼的痛苦会伴随他一生一世,终身陷入在痛苦之中直到死去。
秦和宜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将厌胜之术反噬到施咒人身上,厌胜娃娃就成了朱文的一个分、身,厌胜娃娃受到的痛苦朱文会一丝不落地承受到。厌胜娃娃会坏,但是朱文不会死,只会永永远远陷入进痛苦之中。
趁着秦和宜收回寒霜的功夫,道士跑了,一路上连滚带爬,身上都蹭破了,滴了一路的血,比受到惩罚的朱文身上的皮肉伤还要严重。
“留他在这边吧,我们走。”
“好,回家。”
朱文趴在地上,疼的已经不知道挣扎,他好像见到了秦佑言,像是年轻时候一模一样。疼痛之中朱文有些慌张,他是不是很狼狈、是不是很脏,以这种面貌怎么见秦佑言。
秦佑言看着他,低声的叹息了一声,手在朱文的额心遥遥一点,朱文的额心飘出一缕灰影,那是朱文的一魂一魄。将一魂一魄握在手心里面,秦佑言说道:“我们之间的恩恩怨怨自此了结,我会收走你的一魂一魄送它们去投胎,经历三生三世的痴痴呆呆三魂七魄才会融为一体。”
朱文的眼睛彻底的黯淡下来。
☆、第五十三章:过年
平静的抱月镇发生了大事儿,第一件就是晨跑的人在月湖里头看到了一具漂浮的尸体,打捞出来之后发现是白龙观里头的道士,是失足落水而死的。第二件就是朱家那个有大出息的大儿子竟然大早晨被发现晕倒在自家的院墙外面,谁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晕倒在外头的,怎么都喊不醒,紧急送去了医院。第三件,也是最后一件事情也是和朱文有关的,从医院回来之后朱文就傻了,一脸恐惧却呆呆木木,对外界丝毫反应都没有,医生说是受到了大的刺激,沉浸在了痛苦之中,也许第二天就好了、也许过一个月会好、也许一辈子就这样子了,让家属们做好心理准备。
为了朱文,朱家全家都去了市里面,一个新年过的也是愁云惨淡。
朱家不正常的还有朱伯,家人都以为是为朱文的事情难过,因此不言不语,都为着朱文的事情犯愁,也就没有放在心上。谁都没有看到他捂在怀里面的一本日记,看封面都是好多年前的款式了,因为经常去翻看,边缘都已经起毛泛白。
那本日记是朱文的,里面断断续续记载了许多事情,从情窦初开对秦佑言不可道明的感情,到嫉妒发狂对秦佑言前妻的劝诱,对秦和宜的打击等等,一件一桩清清楚楚地记载在上面,朱伯看完之后就彻底沉默了。
朱家愁云惨淡,秦家却为过年在忙碌着。今天就是大年三十儿,大清早起来秦和宜和童修二人就开始准备起晚上的家宴,该炸的炸起来、该蒸的蒸起来,该炖的炖、该煮的煮,厨房内热气腾腾。
对于秦和宜和童修来说,这个年是不一样的,是他们在一起的第一个新年,是两个孤独寂寞的人头一次不再清清冷冷的年,也是秦家的团圆之年。如此多的不同,当然是要隆重的庆祝。
首先是一定要准备一对红烧鱼,鱼每个人都要动一筷子却不会吃头吃尾、全部吃掉,而是头尾皆有的留下来,讲究的就是一个有头有尾、年年有余。秦和宜准备的是从月湖里头打捞出来的两斤重一条的鲫鱼,买了四条,做了两盘,也是成双成对的意思。
过年就是要好意头,红烧狮子头是团团圆圆,水芹菜炒豆腐干是勤勤劳劳,蚝油生菜是生财,红豆年糕是红红火火、步步高升……每一道菜都讲究个说法,像是在抱月镇还一定要吃一道汤,很清爽的肉丸子菜汤。
肉丸子是自家做的炸丸子,一颗大枣的大小。菜是当地叫做“徐菜”的一种野菜,只有这个季节有,鲜嫩爽口,“徐菜”说快了便是余财,也是希望来年财源广进的意思。
“老秦,这个怎么办?大虾是油爆还是白灼还是怎么的?”童修一手抓着虾、一手握着一根竹签子,在虾壳的第二节与第三节之间的连接处戳进去,一挑虾线就出来了,童修一开始做的手忙脚乱的,后来渐渐习惯,还发现出了乐趣,每次做虾挑虾线的活计都要留给他。
“今天换一个吃法,做蒜蓉开背虾怎么样?下面垫上粉丝。”
“好啊,上次做的蒜蓉扇贝可好吃了,鲜甜鲜甜的。”
“有机会再做,抱月镇过年是不吃贝类的。”
“为啥?”
“贝呗。”
“贝?贝?贝?……”童修一开始还不明白,说了好几遍。
“嘘。”秦和宜把加了马蹄、山药等刚刚出锅微微放凉的炸丸子塞进了童修的口中,在对方疑惑的目光中,秦和宜说道:“童言无忌,大吉大利。童言无忌,大吉大利。”
“噗嗤。”童修忍不住笑了起来,“你让我想起我妈,小时候过年我说错话,我妈也会这么说。还会拿了卫生纸给我擦嘴巴,说污言秽语去去去,吉祥祝福来来来。”
“讨个口彩,现在是上午说一两句还行,下午的时候可只能够说吉利话了,知道吗?”秦和宜故作严肃的说道。
“知道啦,秦叔叔。”童修张开嘴,“啊,秦叔叔再给我一个,刚出锅的炸丸子真好吃。”
“中午就吃长长久久和团团圆圆。”秦和宜打哑谜。
“什么啊,面条,丸子?”
“过年不吃面,不是有句话,迎客的饺子、送客的面,面虽然很长,却是用来送客的,过年不做。当然,抱月镇这儿过年的时候也不吃饺子,吃的是年糕、汤圆和八宝饭,年糕就是我前段时间买了糯米送过去让人手工加工的长条年糕,有些人也称之为脚板年糕。切成片用糖炒或者加了青菜、虾仁、腊肉丁炒成咸口的。”秦和宜说完当地的一些饮食风俗之后说道:“中午我们是粉丝丸子‘徐菜汤’,可不就是长长久久、团团圆圆。”
“不吃饺子啊。”童修有些遗憾。
“别人家不吃,我们家吃。”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