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淳又把医院里前前后后发生的事情在脑袋里过了一遍,把一些违和的地方一个一个地揪出来,再结合陈医生针对季凌病情说的那些话,张言的计划大体就能呈现出来。
最重要的一个串联起整个计划的点,应该说是安淳意外发现的。他之前去休息室找削苹果的刀子,在张言柜子里发现了一些小药瓶,是安眠药和另外两种他并不认识的药物。
现在想来,安眠药应该是用在了周怡宁的身上,所以才导致周怡宁突然神志不清,呈现出嗜睡劳累的症状。而另外两瓶,安淳猜想其中一种药大概是用在了自己身上,他想到季凌中毒当晚,他突然腹痛尿急,那是个很不自然的情况。
也许细节上还有些偏颇,但把一件件小事联系起来之后,安淳心中也已经了然了。
显然,张言属于有详细的计划,却没有熟练的手段和强大的心理素质去实施,所以才导致破绽百出。安淳毫不怀疑,如果她能够精确果断地实施自己的计划,他们这一回合的剩余死亡次数绝对会折半,甚至……
想着,安淳打了个哆嗦,显然还有些后怕。但是再往下想,就有点让人悲伤了。再怎么可怕,张言也已经死了,根据陆平死亡的经验来看,暗杀者死了,就是真的死了,没有回旋的余地。
她还很年轻,她还有个儿子,但她的儿子已经没有了妈妈。
安淳微微叹了一口气,试图排解心中的负面情绪,但是效果甚微。他没办法顾及到所有人的利益,为了在游戏里生存下去,有时候不得不站在对人敌对的立场上。他只是一个普通人,他的命运被迫与季凌捆绑到了一起,这已经让他分.身乏术,又如何去拯救他人?
再次轻叹一声,安淳在心底重新告诉自己:想要得救,没什么错的,这都是为了生命和自由。
*
明明发出了信息,却始终没有什么回应,安淳又在看守所熬了两天,他就像被遗忘了一般,连蒋自舟也没有再出现过。
直到这天下午,小偷兄弟的关押时限到了,他虽然算是惯犯,但这次被抓却是偷盗未遂,所以也没什么实质性的证据定罪,所以就被丢进看守所关了七天,现在算是“刑满释放”了。
他临走的时候故作深沉地拍了拍安淳的肩膀,语重心长道:“兄弟,保重啊!”等出了栅栏又冲安淳抛了个飞吻,大喊道:“我会想你的!”
“……”安淳十分无语地冲他摆了摆手,轻笑一声,但没有说话。
在这种憋死人的地方,没了这样一个乐天话唠的伴儿,他竟然还觉得有点怅然若失的感觉。心下微叹,不知道自己还要在这鬼地方呆多久,也不知道季凌看没看到他的短信,打不打算来救他。
正想着,外面突然传来几声喧闹的人声,接着看守的小警察就闻声跑了出去,过了半分钟又跑了进来,抓起桌子上的钥匙匆匆走过来打开了栅栏的门。
安淳还不明所以地坐在墙角,就听小警察毕恭毕敬冲他说道:“安先生,快出来吧,您可以走了。”
安淳:???
安淳还没有从这逆转的形势中反应过来,小警察就先一步上前把安淳从地上扶了起来,然后把手机偷偷地塞到了安淳的手里,压低声音说道:“那个,安先生,手机的事情我跟您道歉,您能不能别告诉我们头儿……”
安淳拿着手机,听着小警察的话,终于算是堪堪地反应了过来,难道有人过来保释他了?
他看了看手机,又看了看面露难色的小警察,只觉得世事难料,真是奇妙。
至于手机的事情,他从始至终也没有打算计较,于是也压低声音说道:“你放心吧,我不说。”
小警察立马换上感激的眼神看向他。
虽然只是隔了一排铁栅栏,但是里外的空气呼吸起来都不一样。小警察给安淳搬了个椅子,安淳坐在那里感觉整个空间的空气都变纯净了,呼吸起来通畅多了。
他低头摆弄了会儿手机,再抬起头来,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了他的面前。那人一身别致的休闲西装,身姿修长挺拔,一副墨镜拿在手边。
安淳看着他,心脏不由重重一跳。
那人缓缓走近,在离他半步距离站定,微微俯身,对上了他的目光。
直到把他看得有些发毛,对方才轻轻启唇,依旧是那熟悉又迷人的声色,对他说道:“安淳,我来接你。”
第26章 第五回合(1)
季凌是当天上午出院的,工作上有点突发状况,他先去了趟公司,处理完事务之后就赶到了看守所。
乍一看去,他还是那个光鲜亮丽、气场全开的大明星,但是仔细端详一下,却能从他的面色里看到一丝虚弱,还有点风尘仆仆的疲累感。
安淳的神经向来敏感,看到这样的季凌,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情绪在慢慢涌动。他别开脸,躲避着眼神的碰撞,从座位上站起来,不动声色地微微拉开了些距离。
“好些天不见了,你就这种态度对我啊?”季凌摆正身体,口气有些失望,又有些调笑般地问道。
安淳动了动嘴唇,没有回答,他的心绪在季凌出现那一刻已经开始微微翻涌。找不到原因,但是他却已经没办法做出一如往常的回应,甚至有点难以面对面前的这个人。
经历生死与困境,三天的分离和如今的重逢,似乎让自己原本面对季凌能够好好保持着的淡然状态有点荡然无存的趋势。
安淳感受着自己心脏跳动的节奏,对于自己状态的改变感到发慌。
季凌似乎是察觉了他神色的异样,难得只是看了他两眼,最后收起了调笑的表情。
过了会儿又走到他的身侧,趁他还没反应过来,贴近他的耳朵轻声说道:“别慌,我这不是过来了吗?一会儿就带你走,回家睡觉。”
没想到季凌竟然会说些安抚自己的话,虽然并没有安抚到点子上,但安淳还是不由得愣了一愣。声音依旧是那熟悉的声音,这一刻听来却有些陌生和动容。他回过神来,忍不住微微偏头看了旁边的人一眼,那人在笑,却没有了以往盛气凌人的气势,只是单纯地在微笑。
这让安淳蓦地就有点想哭。
他不明白,季凌这个一直伤害他、控制他、看低他的人,事到如今却对着他露出这副笑容,究竟有什么意义呢?
但是他知道,这个与季凌十分不相配的微笑,在此时此刻,确实多多少少把他从濒临崩溃的边缘给拉回了些距离。
他真的不想再看到谁死在自己面前了,也不想再被冤枉成杀人犯了,更不想再继续呆在这种鬼地方了。明明呼吸的是同一片空气,却被一道窄窄的铁栅栏给隔绝成了两个世界,他在栅栏里面,被夺去的是自由,被给予的是恐惧、悲伤与无助。
短短几天时间,安淳真真正正地体会到了,什么叫做度秒如年,什么叫做束手无策,什么叫做等待的煎熬。
原本这些情绪在自己走出牢门的那一刻就应该被好好地压在心底了,这时候却像涨潮的潮水般往外涌动。他做错什么了吗?为什么一定要承受这些?他只是个普通人,他已经很努力了,他真的没那么坚强。
安淳红了眼眶,这还不够,泪水还在继续往外氤氲。
但他不能哭,尤其是在季凌面前,他哭了,他就输了。
于是他倔强地攥紧了拳头。
好在在季凌发现之前,有两个男人先一步走了过来。
这时候安淳已经把泪水硬生生憋回去了,虽然眼眶还是很红,但是完全可以理解为由于牢狱生活导致的睡眠不足、精神状态不佳等等,不怕找不到解围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