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顾见他有责怪的意思,心中也带上了三分内疚和心虚,一声不吭的坐在那里垂着脑袋,瞧着倒像是条没精打采的小狗。
裴昭珩看他这副模样,心中莫名软了三分,原本怪他不看重自己身子的责备之言,也无法再说下去了,沉默了一会,才道:“罢了,好在眼下发现,还来得及,想个法子落了……落了这个孩子,也就是了。”
贺顾闻言,偷偷抬眸瞅了他两眼,打量了一下裴昭珩的神色,有些犹疑不定,但最后还是没忍住低声道:“殿下……你是不是不愿意叫我落了这个孩子啊?”
话刚一出口,就想抽自己一个大嘴巴子。
这不是问废话吗?
倘若三殿下也喜欢他,那天底下有哪个男人,会不想叫心上人给自己生孩子的呢?
想想他自己,之前以为三殿下是“长公主”时的德行……
他自己就未能免俗啊。
……贺顾想及此处,忽然觉得有些愧疚。
他似乎有些对里对外,太过不一了。
原来三殿下是“长公主”时,他就整天惦记着让人家给自己生孩子,如今他倒是也真的喜欢变成了男人的三殿下,可知晓了自己能给他生孩子,却拐弯抹角的怎么也不愿意,还瞒着三殿下,一个人就想把孩子落了……
……似乎是有一点过分。
尽管孩子没打掉,现在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办,但贺顾觉得自己还是应该给三殿下道个歉。
只是不知该如何开口。
裴昭珩却不知想起来什么,却忽然抬手,碰了碰贺顾的颊侧,低声道:“不必自责,我都知道,且……子环不是一向如此吗。”
贺顾听了前两句,发现三殿下竟然真的不怪他,还这样善解人意,心中真是越发不好意思了,然而听到后一句,却愣了愣。
什么叫……子环一向如此?
三殿下这是什么意思?
裴昭珩却也怔住了。
……他自己也不知道,方才他为何会说这样一句话。
眼前不知为何浮现起许多画面,只有一个共同点,就是都与贺子环有关,他看着贺顾,心中不知为何便涌现起了一股浓烈到无法忽视的哀戚和……
思念。
就好像已经找寻了这个人、这个温度、这个声音。
许久,许久。
身上某个小小的物什,忽然微微的发起热来。
然后更多的画面,在裴昭珩的眼前闪现。
贺顾见三殿下的神色忽然不动了,看着他的眼神也很古怪,还以为他是心口不一,嘴上说不生气,其实心里还是恼的,便开始盘算起怎么使个苦肉计来——
三殿下一向最吃这个。
……肚子里的那个不知道如今是不是还在的小崽子,倒是不叫他那么担心了。
毕竟事已至此,再气再恼再悔,也于事无补,船到桥头自然直,车到山前必有路,想生孩子不容易,想落孩子难道还能走投无路吗?
找颜姑娘再想想办法,真要是实在不行,总归还是有神仙道长给的神奇小药丸,说不定他一口下去,就能解决眼下所有的烦恼——
话本子里不都是这么写的吗?
贺顾有些苦中作乐的想。
然而还没等他施展开苦肉计,裴昭珩看着他的眼神却忽然一变,呼吸也急促了几分,一把拉住了贺顾的胳膊,那力道大的皮糙肉厚如贺顾,也隐隐觉得有些吃痛。
贺小侯爷一个没忍住,“哎呦”了一声,裴昭珩似乎是被这声音惊到了,抬眸看见他被抓的变了脸色,立刻松了手。
贺顾揉了揉胳膊,正要问他这到底是怎么了。
然而他话还没出口,就见到裴昭珩抬手捂住了额角和太阳穴,十二月开口冒白气的大冷天里,青年那皮肤白皙通透的额头上竟渗出了一粒豆大的汗珠。
他的牙关也在微微打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