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军未动,粮草先行。
这一批粮草可谓是近半年来往承河大营押运的数目最巨的,否则平常都是叫他们这些小粮官带队,这次若不是干系重大,周将军怎么会动用了佘偏将呢?
眼下押运人马,应也已出城一两个时辰了。
这些流民看着的确是从北地来的,贺顾在承河大营呆过十几年,宗山、承河附近的口音,他一听便知道是不是本地人,这汉子的确是宗山口音,几百里流徙而来,他也没有任何必要编瞎话骗贺顾这么一个素昧平生的人。
那……
若是他猜的错了还好,但若是被他不幸猜对了……
昆穹山、承河大营就都要大事不妙了。
贺顾的表情剧变,他忽然两步冲下台阶,一把拽断了本来在街边拴着的、一匹驿站枣红马的缰绳——
众人没反应过来,都被吓了一跳,见他竟然这样轻描淡写的,就拽断了那么粗一根缰绳,简直瞠目结舌。
征野更吓了一跳,连忙跟上前去,急道:“侯爷,你……”
然而贺顾已然扬起马鞭,只扭头对征野道:“我有急事,去去就回,你且在这里等着。”
“驾!”
语罢马鞭便在马儿屁股上猛抽了一下,他双腿一夹马腹,便再也不等征野阻拦,绝尘而去了。
只是这么短短片刻功夫,贺顾纵马离去,无人能反应过来拦住他,征野在后面扯着嗓子叫了几声“侯爷”,却显然没什么用,只能看着小侯爷几个呼吸功夫,就飞出了老远的背影欲哭无泪,急道:“这可怎么是好!这可怎么是好啊!”
正此刻,驿站的门吱呀一声响,征野扭头一看,原来是三王爷带着一脸菜色的钱知县出来了。
第97章
自这一世重生后,贺顾还从来没有像眼下这般着急过,虽然方才驿站门口那逃难的汉子所言,未必就十成十是真的,可只要有一分可能,贺顾也不敢拿承河大营前线两万多出征西北草原兵士们的性命来赌。
尽管如此,一路纵马飞驰,贺顾的心中却仍是疑云重重——
阳溪县城已近中原,虽说离京师还有一段距离,可也已经算是腹地了,此地怎么会有不明来路的“山匪”?且这些人有火炮、还往山里钻,看这个时机,弄不好还是冲着佘偏将押运的这批粮草去的。
倘若真是山匪,哪里来的山匪神通广大能得火炮,而且胆大包天的竟敢打军粮的主意?
可若不是山匪,难不成布丹草原上那些蛮人竟然本事这样大了?
不声不响就能绕过承河大营进了中原腹地,那新任的大营主将是吃干饭的不成?
他心中越急,胯下马儿便被催的越快,几乎是四蹄踏风。
也不知道是赶巧了,还是真的运气好,佘偏将领着的运粮人马,许是这回粮车太多,脚程实在快不起来,竟然真的让贺顾赶上了。
佘偏将带着一干押运车马,正要进前头一个峡岭,胯下马儿的前足刚要踏进山谷,便正好被贺顾截胡,立刻给叫住了。
贺顾见他们一众人马完好无损,粮草也安安生生在车马上载着,心中吊着的那口气这才松了下去,只道:“偏将留步,前头这岭子进不得!”
佘偏将扭头见是他,当即愣住了,贺顾只有一人一马,身上干干净净没什么行装,只有腰间挎着一把长柄弯刀,脸上跑的面色红润气喘吁吁,显然是一路赶得急了。
小侯爷怎么会追来找他们?
他开口发问,贺顾便把在阳溪驿站门口,听那逃难的汉子所说之事,一字不差的转告给了佘偏将,佘偏将听完果然面色一变,压低声音惊道:“什么,竟有这种事,小侯爷的意思是,这山里……”
贺顾道:“我也拿不准,只是这事情来的蹊跷,从阳溪一路往北,全是前头这样的岭子,且越往北越是山高林密,要藏点人实在容易的很,倘若山上真有什么不对劲的、一旦中了埋伏,到时候别说是偏将这几千人马,就算是万把人也得有去无回,粮草押运事关前线,十万火急,我不敢冒这个险,这才……”
佘偏将样貌约莫五十来岁年纪,脸上已是皱纹横生,下颔上一把小胡子生的蓬乱随性,身形倒并不佝偻,仍然十分健朗挺拔,闻言捋了捋胡须道:“此事……的确事关重大,幸亏侯爷前来提醒,否则一旦粮草有失,老夫也担待不起。”
语罢,叫过身边的兵士,清点了一小队精锐人马,叫他们先从峡岭两侧绕上山去,探个虚实,而押运的主要车马则暂且先停在原地,按兵不动。
贺顾也等在佘偏将身边,他骑在马背上握了握腰上挎着的长刀刀柄,心中暗道倘若这山上真有猫腻,眼下周将军不知为何,不愿派他去前线磨砺,这次便是他最好的出头机会,且简直是老天爷递到他跟前的,可得把握好了。
贺顾已然做好了万全的心理准备,下一秒便可纵马上山干架,万万没想到和佘偏将寒暄了一会,那伙探路的人马便窸窸窣窣的从山上回来了。
领头的回了话,佘偏将愣了愣,先是回头看了看贺顾,又转过头去看着那兵士问道:“的确探清楚了?真的什么都没有?”
那领头的兵士闻言挠了挠头道:“不瞒偏将和贺粮官,山上的确没有人啊……岭子里干干净净的,别说是活人了,便是连个活物,我们也没瞧见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