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伸出的手停在半空,面前是一片虚无。
可还没来得及难过,吱呀一声开门声响从远方传了过来。
沈安行忙转过头,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他看到了一扇白色的门。
那扇门离得很远,在他视线的尽头。
沈安行怔了片刻之后,就收回了手,撑住地踉踉跄跄地站了起来,朝着那扇门走了过去。
晃晃悠悠地走了两步之后,他渐渐跑了起来。
他开始疯了一般朝着那扇门跑了过去。
他想到当年朝着他笑的柳煦,想到柳煦当年变戏法似的给他变糖,在晨阳和午后懒洋洋的光里朝他笑,在夜里抱着他睡觉,在上课没人注意的时候偷偷在桌子下面牵他的手,给他写一张写满了“我喜欢你”的小纸条。
可与此同时,柳煦那一声声撕心裂肺如同惨叫一般的呼喊声也萦绕在他耳边,枉死地狱给他看的一幕幕也仍在他脑海里转。
这些美?与黑暗温柔与痛苦一并在他心里交织,撕扯着他的四肢百骸,紧紧抓着他的心脏,让他在痛苦崩溃之中几近窒息。
他快死了。
他如果见不到柳煦,就真的快死了。
沈安行拼了命地跑向那扇门——尽管没有任何依据,也没有任何指引的路,但他知道,跑过那扇门,他就能见到柳煦。
可偏偏那扇门离他那么远,无论他怎么疯跑,都没办法拉近一丝一毫的距离。
在被泪水染得一片模糊的视线里,隐隐约约地,他又听到了柳煦的声音。
他听到他声音很平静,平静得近乎于麻木。
“我知道都六年了。”
“可是才六年。”
“沈安行当年说要喜欢我一辈子,他连快死的时候都没说过要放弃我,也没要我放弃他。”
“……我知道这样不?受。最不?受的是我,用不着你们说我自己就明白。”
“他死了以后,我没有一天晚上睡过?觉。我一闭上眼,满脑袋都是他。”
“我总是梦到他,但不论梦到什么,每次他最后都浑身是血地躺在手术台上,带着呼吸器,很努力地睁着眼睛看着我。”
“然后,他就让我把呼吸器摘掉,最后亲他一次。”
“我梦不到别的,倒是总梦见他死。除了手术台,我也会梦到他生日那天……我看到他坐在窗台上,半个身子都在外面。”
“我每次都被吓疯了……也每次都疯跑过去拽他回来。可每次都来不及,每次他都摔下去了。”
“每次他都死在我面前……说实话,我真的受够了。”
“……我当然去看过心理医生。心理医生也告诉我,差不多就放过自己吧,把他忘了,死人回不来的。”
“……我知道,我当然也知道他回不来。”
“但是,难道就因为我等不回来……我就要把这些全忘了吗。”
沈安行气喘吁吁,在这些话里慢慢停了下来。
然后,他面前的一片黑暗也开始慢慢褪色。
片刻后,柳煦出现在了他面前。
沈安行看到他穿着居家服,坐在七年后他自己买的房子里,大开着窗户,面对着外面的一片夜色。
四周一片黑暗,他没开灯,只有贴在耳边的手机在微弱地亮着,显示着通话中。
他坐在黑暗里,背靠着沙发,看着外面的夜色,又沉默了片刻。
片刻后,他低了低头,说:“我不行,宁乔。”
“我每次一想到要忘了他,我就感觉自己要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