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邕沉声说:“为甚么过了这么久,还没有尉迟佑耆和叛军决裂的消息?你确定将尉迟佑耆是细作的消息传出去了么?”
杨广被抓之时,宇文邕让禁卫传出尉迟佑耆出卖杨兼的消息,但是眼看着这么长时日了,杨兼那面儿却十足和谐,一点子内讧的消息也没有传出来。
“回人主,卑将已经令人传出风声,按理来说……叛军应该、应该听说了流言。”
“嘭!”宇文邕狠狠拍了一下案几,说:“既然风声已经传出去,为何叛军没有任何动静!?”
宇文邕预料之中的决裂并没有发生,一切都非常平静……
“报——!!!”
禁卫冲进幕府,慌慌张张的说:“人主!镇军将军的军队,已经进入平阳!据说……据说活捉了齐人伪天子和大都督段韶!”
“嘭——!!”
又是一声巨响,宇文邕听了这个消息,脑海中轰隆一声,猛地站起身来,直接一脚踹翻了案几,案几滚在地上,上面的文书、印绶掉落了满地,砸的到处都是。
宇文邕沙哑的说:“岂有此理!”
他说着,似乎想到了甚么,说:“去!把大冢宰请来!就说寡人急招!”
“是是!”
禁卫很快跑出去,没一会子便回来了,但是来的只有禁卫一个人,并没有大冢宰宇文护。
宇文邕奇怪的说:“大冢宰人在何处?”
禁卫有些唯唯诺诺不敢开口,迟疑的说:“大冢宰……大冢宰偶感风寒,抱恙在床,不能……不能前来谒见,还请天子恕罪。”
“甚么?!”宇文邕气的浑身打飐儿:“大冢宰甚么时候抱恙?!寡人为何不知?”
禁卫小声说:“就……就是刚才。”
“气煞寡人!!”宇文邕又狠狠踹了一下翻倒在地上的案几,嘶声力竭的怒吼:“滚!!!都滚出去!滚出去——”
禁卫惧怕,连忙告退,全都退出了幕府大营。
众人退出去,只剩下小皇帝宇文邕一个人,他站在空旷杂乱的幕府营帐中,身体晃了晃,并不如何高壮的身子,仿佛是断了线的风筝一般,咕咚一声跌坐在地上。
他跌在地上,还被翻倒在地上的文书硌了一下,气的抽出文书,发狠的在手中撕烂,怒吼着:“都是叛贼!!都是叛贼——寡人根本不需要你们!”
宇文邕说着,眼圈发红,眼泪夺眶而出,他蹲在地上,抱住自己的膝盖,嚎啕大哭起来,泪水和鼻涕淌下来,交织在脸上,痛哭流涕,用袖袍胡乱地抹着。
宇文邕也不知道哭了多久,突然住了哭声,使劲擦着自己的眼目,喃喃的说:“不……寡人不能哭,不能哭……这个天下是寡人的,谁也……谁也抢不走!抢不走!”
宇文邕踉踉跄跄的站起来,因着他蹲在地上的时间太久,腿部麻木,一站起来身子偏颇,嘭的又栽倒在地上,磕的膝盖生疼,却不顾这些,连忙再爬起来,说:“来人!!给寡人传延州总管李檦来!”
“是,人主!”
李檦增援晋阳,今日已经来到了晋阳营地扎营,深更半夜的,突然听说人主传召,连忙起身更衣,匆匆的跑到幕府营帐。
李檦走进去,便看到了满脸花的宇文邕,宇文邕虽然已经住了哭声,擦了脸,但是他的眼睛通红,脸上也因为泪水腌的红彤彤,一看便知道是哭过,吓得李檦不敢再抬头,拱手说:“拜见人主!”
宇文邕又恢复了九五之尊的模样,负手而立,转身走到上手的位置坐下来,说:“寡人亲自领兵,督战晋阳,却听说镇军将军叛变之事,如今已经占领平阳,往晋阳而来,这朝堂济济,寡人能仰仗之人却不多……李檦,你身为我大周元老,寡人唯独仰仗你了。”
李檦心中一凛,镇军将军,可不就是杨兼么?
昔日里李檦身为延州大总管,驻扎在延州府署,杨兼奉命出潼关,抵达延州东渡黄河,因此李檦和杨兼也有些“交情”。最开始李檦十足看不起杨兼,只觉得杨兼的队伍都是老弱残兵,而且是杂牌军,一堆靠着干系上位的关系户,能成甚么气候?
不过后来李檦对杨兼是心服口服,两个人从延州分别之后,便没有再来往,没成想今日人主提起杨兼,已经冠上了一个名头,那便是——叛军。
李檦是朝中老臣了,他的兄长也是八大柱国之一,这些个朝廷争斗,看的够不够了,因此他明白杨兼是如何变成叛军的,正因着杨兼的兵马太多,一路上各处兼并,如今又俘虏了齐人天子,将近二十万大军!
十万大军的数目已经足够多了,更别说二十万,加之杨兼的营下人才济济,各路英雄云集,怪不得人主会担忧。
朝廷中的事情,哪里有对,哪里有错?这是谁说都有理的事儿,永远也捯饬不明白,越是捯饬,便越是一团乱麻。
宇文邕又说:“叛军已经朝晋阳而来,李老将军,寡人授命你,带兵镇守汾水关,务必拦截杨兼,不得让杨兼入关半步!”
李檦眯了眯眼目,拱起手来,说:“是,人主,李檦领命!”
杨兼的军队很快启程了,留下一部分兵马镇守平阳,剩下的兵马随着杨兼浩浩荡荡上路,一路往北而上,朝着北齐的兵家重地晋阳而去。
只要杨兼的兵马一到晋阳,别说是兵马单薄、天子已经被抓住、一盘散沙的齐人了,就算是驻扎在晋阳的周军,也抵挡不住杨兼的攻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