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这便是皇家的猎场?”
“你看,那儿有湖!”
原州猎场中充斥着赶集一般的嘈杂响声,二百流民刘姥姥进大观园一样左面看看,右面摸摸,便在这样儿的喧闹声中,小皇帝与宇文护终是签下了书契,一式三份,一份留在小皇帝手中,一份留在宇文护手中,最后一份交给杨兼保管。
“行了……”杨兼吹了吹蜜香纸上未干的墨迹,满意的点点头。
“阿爷!!阿爷——”便在此时,突听叫魂儿一般的声音,从小猎场外面传来,随即一个人慌慌张张跌跌撞撞跑入。
蓬头垢面,披头散发,脸上黑乎乎,身上都是灰,好似从泥塘里滚出来一般,肩膀上还阴着血迹,正是梁国公世子!
杨兼当时“发疯”,把梁国公世子绑在小马驹上,一路拖行而去,梁国公世子挣扎了良久,这会子才挣扎开,立刻跑来告状。
他冲进小猎场,已经错过了一场闹剧,不知发生了甚么事情,眼看到梁国公侯莫陈崇,立刻冲上去,大喊着:“阿爷!!隋国公府那个畜生,他欺辱与我,阿爷你要为我报……”报仇啊。
梁国公世子的话还未说完,梁国公看到他便怒气膨胀,倘或不是好儿子弄来的这些流民,今日之事,说不定还有回转,梁国公身为昔日里的八大柱国,刀山火海都去过,就是从未被流民包围过。
梁国公气的一个大嘴巴抽过去,“啪!!”一声直接将梁国公世子抽翻在地。
“阿、阿爷……”梁国公世子吓得大气儿也不敢喘,捂着自己的脸,一副狼狈模样,蹲在地上不敢吱声了。
杨兼将蜜香纸的书契叠起来,放在怀中,还拍了拍衣襟确保放好,随即说:“行了,你们的事儿解决了,是不是……应该给兼一些好处?”
他捻了捻手,一副要钱的模样。
小皇帝和宇文护吃了一惊,还以为杨兼无欲无求,纯粹是为了化解朝廷危机,哪知道这时候杨兼反而狮子大开口起来。
小皇帝宇文邕沉着嗓子说:“隋国公世子想要甚么,不妨说出来听听。”
众人凝视着杨兼,都等着杨兼狮子大开口,说起来杨兼的二弟已然是车骑大将军,杨兼乃是隋国公府的嫡长子,怎么也不能比老二混的差,若是再往上,只剩下骠骑大将军,或者大将军了。
就在宇文会觉得自己骠骑大将军地位不保之时,杨兼却笑着说:“兼想要……五十条活鱼。”
“五……五十……”小皇帝宇文邕瞬间懵了,一瞬间那老成持重的表情土崩瓦解,露出了十六七岁半大孩子该有的表情,震惊的说:“五十甚么?”
杨兼伸出手掌,五指张开比划了一番,信誓旦旦的重复说:“五十条,活鱼。”
小皇帝和宇文护狠狠松了一口气,只是要五十条活鱼,还以为杨兼会趁机敲诈,便算是不要丞相、骠骑大将军的官位,也会要个金山银山甚么的,焉知道杨兼只是要五十条活鱼。
杨兼还有后话,笑眯眯的说:“兼要的五十条活鱼,必须是人主与丞相,亲自从水中打来的活鱼,旁人打来的不可。”
小皇帝的脸色立刻沉了下来,他虽是个傀儡皇帝,但从小便是皇子,养尊处优,甚么时候做过这等子粗活儿,杨兼竟然让他去抓鱼?
梁国公一看,立刻呵斥说:“隋国公世子,你这分明是僭越人主!”
杨兼没说话,只是将怀中的蜜香纸书契又掏出来,对着日头晃了晃。
小皇帝立刻狠狠吸了一口气,平复自己的怒火,随即说:“好,这有甚么,左右都是来猎场狩猎的,打鱼而已,寡人正好还未曾顽过,今日只当新鲜新鲜了。”
宇文护比小皇帝沉得住气,平静的说:“不过打鱼尔尔。”
杨兼便是诚心的,原州猎场里有许多猎物,负责猎场维护的官员每日都在豢养猎物,只等着贵胄前来享乐,但……
官员们从没维护过猎场的小池塘。
猎场里的确有一方小池塘,里面有点子小鱼苗苗,都不是甚么大鱼,也不是甚么名贵的品种,纯粹为了好看,让猎场看起来有山有水。今儿个,小皇帝和大冢宰却要在这小池塘里……打鱼。
杨兼身为“监工”,摇着腰扇,站在小池塘旁边的山坡上,居高临下的监工,因着日头炎热,时不时还用扇子遮挡日头,好生悠闲自得。
而小池塘边的小皇帝和宇文护便没有这般悠闲自然了,小皇帝平日里养尊处优,宇文护平日里一呼百应,全都是皇亲贵胄,从未做过这等子活计,两个人挽着袖袍,浑身湿透,满脸都是活鱼扑腾上来的腥气,活脱脱一副“鸳鸯戏水”的名场面。
杨整挠了挠后脑勺,说:“大兄,这……这样不好罢?”
杨兼看热闹一般低头看着小池塘,耳边听着下面“抓住它!”“又跑了!”“我在这面阻拦着,你去那面儿拦住,抓住、抓住啊!”等等的大喊声,笑了笑,幽幽的说:“怎么不好?有些事情,不是一个天子可以完成的,有些事情,亦不是一个权臣可以完成的,即使小小不言……”
二老杨整又挠了挠后脑勺,说:“大兄你说甚么,太晦涩了。”
老三杨瓒却听懂了,说:“大兄也算是用心良苦了,但是……大兄的用心,人主和丞相不一定能体会得到,难道大兄便不怕被报复?”
“报复?”杨兼将书契掏出来晃了晃,说:“为兄可是捏着人主和丞相的命根子呢,还怕他们报复不成?再者说了,怕甚么,咱们阿爷也是有兵权之人,人主与丞相忌惮阿爷的兵权,不会轻举妄动的。”
说到阿爷,杨兼突听背后传来一声犹如洪钟的巨响……
“小兔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