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银止川还是禁不住叹了口气,承认道:“沉宴恐怕要着急到火烧眉毛的地步了吧?消息传到宫里去了么?”
“应当已经听说了。”
老仆谨慎地回答道:“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到现在一直都没有听到过回复。按驿站的脚程,他们应当两三天前,就已经将消息送到了的。”
银止川默不作声。
关山郡对盛泱的意义绝不止是一座城,而更像是一幅面向西北边的“铠甲”。
它地势易守难攻,且相当富饶,是能够和“咫尺城”、“星野之都”并列为盛泱“三明珠”的大城之一。不仅一发生灾荒帝王就掏出自己的私房钱去救济;连每一任镇守卫关山郡的将领,也都是朝中精挑细选才决定的人选。
由此可见,它是多么的重要。
这样一座城丢失,对而今北方已经被燕启人打得溃不成军的盛泱来说意味着什么,可谓不言而喻。
“守关山郡的人是谁?”
银止川略微回忆了一下,问道:“我记得……是狄阳?他是很好的用兵之才,和上京的对阵中,怎么败了么?”
“不是。”
老仆从的脸色看上去有一些不知该如何提起,默了片刻,才答道:“狄将军……他叛了。”
“据闻说郡内的百姓是无一人幸免,大概在叛敌之前,狄将军还下了令屠城。连婴儿都没有放过……关山郡内,现在已经是血流成河的了。”
银止川半晌没说话。
很奇怪,当他听到说狄阳叛敌的第一瞬间,竟然很想反问,你们确定他是叛敌么?你知不知道叛敌对于一个用生命守护过身后国土的人来讲是一个多么残酷的指认,但是顿了一下,他又没有说出口。
或许盛泱这个国家就是有这样的魔力吧,让每一个曾经誓死保卫过他的人,因为各种莫名其妙的缘故背负上“叛敌”的罪名。
“七公子,这话本不应当由我来说。”
忍了忍,老人低头看着自己已布有斑点的手,还是禁不住说道:“但是……盛泱真的快顶不住了。朝廷到现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一直默不作声,百官连圣上的面也难见一回。您哪怕是看在这是过去老爷守过的疆土的份儿上……更何况,我想倘若老爷和其他少将军们还在世,他们也不会坐视不理——”
“但是他们是他们,我是我。”
银止川倏然打断。
老人看着他,银止川终于回过头来,他微微侧着身,身后是寂寥的庭院和不知来处也不知去向的长风。
“我做不到去保护骂过我亡兄和父亲的人。”
他静静地一字一句说。
“我做不到为他们而死……”
银止川说,他又笑了一下:“阿伯,而且你也太高看我了。我哪有那么大的能耐,能救得了他们。”
“您是——”
“盛泱故步自封,低估上京和燕启的实力。”
银止川打断说:“一时傲慢和疏忽,才叫它面临敌军脆弱得犹如一个手无寸铁的孩童一般。但是如果反应过来了,好生应敌,我看也未尝没有胜算。阿伯,莫要太过忧心了。”
“……”
“我们都是很渺小的啊。”
银止川疲倦说,他低下眼睑看着自己抱起的手臂,“其实,没有必要总是想去拯救这个拯救那个……往往我们连自己、连身边的几个人,都拯救不了的。”
老仆从:“雨惜彖对”
“您好好休息吧。”
银止川说:“我就不加打扰了。有什么事您再叫我。”
他说完转身离去,只留下一个叫老人欲言又止的背影。
“你站在这儿听得还好么?”
路过转角的时候,银止川稍微停顿了一下,似笑非笑说。
那是西淮,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也站在了房间不远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