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目光看着这庭中翻晒的书籍,白晃晃的日光落在上面,明亮得耀目。
银止川有些奇怪西淮怎么突然想起来这个,但是实际上,西淮有几句在心里、还没有说出来的话的——
……他想说,在我还在你身边的时候,趁着这最后一段日子,再做几件叫你高兴的事情吧。
这样来日分开,也有多一分可供凭吊的往事。你未来想起我来时,也不会是完全糟糕失望的记忆。
上京给他的那只锦囊西淮一直揣在怀里,时间久了,几乎成为扎在那里的一根刺。
西淮想了想,决定给银止川再重新做一个。
在他们家乡,秦淮水边,本来就有以荷包传情的风俗。银止川是少年将军,沙场浴血,边疆饮马,想必多少次命悬一线。
西淮就想在那荷包上刺“平安”两个字,让他明白,不管什么时候,天涯海角,都有个人希望他安好。
他给他一份至死不渝的爱,他就还他一份天涯海角永不相忘的系念。
“你想送我东西么?”
银止川看着西淮的神色,他那样关注西淮心思的人,早就从他的神情中猜了个八九不离十,笑嘻嘻问:“是什么?这样等不及啦,都不愿等到明年再送我。”
“明年……有明年的礼物。”
西淮从摊开的古籍上收回眼光,勉强露出一个笑,望着银止川。
“你想要什么礼物么?”
银止川问:“我也送个你一样东西吧。”
“你送给我的东西我已经收到了。”
西淮却说:“你不要将它收走……就很好。”
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睛的视线里慢慢都是银止川。
银止川甚至能从那双漆黑幽深的瞳孔中看到自己的倒影。
然而西淮就这样沉默地看着他,很久都没有移开,像要一直把他的身影装进眼睛里带走一样。
“……怎么了?”
银止川怔怔地,突然从西淮的注视中察觉到了些异样,奇怪地笑了一下:“你最近……好像有心事似的。”
从前几日毫无理由的落泪,到现在无时无刻不在看着银止川身影的留念注视。
即便是迟钝如银止川,也仿佛意识到了隐约的不对。
“没什么。”
西淮却说:“想到我爹亲了。再过几日,就是他们的祭奠。”
银止川张了张口,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却见西淮闭上了眼睛。
他面向阳光,太阳的光线落到他的脸上,越发显得苍白。
他的身形和面容都透出一种脆弱感,就好像一捧稍稍一碰就会被毁坏破碎的琉璃一样。
“我有时候想,要是能一直这样过下去就好了。”
良久,西淮轻声说:“但是为什么世事总是常分散,少聚欢。”
“……”
银止川无法回答他这个问题——他和他一样,都是饱经离别的人。
最后,庭院的墙外有一位挑着豆花路过的老人。
他肩膀上扛着扁担,一面走,一面唱:
“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悲欢离合,此事古难全。……唯愿人长久,与君千里共婵娟。”
——惟愿人长久,与君千里共婵娟。
西淮静静听着,那悠扬的声音好像从隔世传来,将他此生一切意难平的悲苦之处都诉之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