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由更仔细地去看这幅画,目光在上头停顿许久,莫名便开始觉得心中隐有悸动,他也不知这到底是什么奇怪的感觉,只是啪地一声合上书册,一把将那春宫图册塞进了行囊里。
这乌歧,想要报答他不能送点水果糕点吗?送春宫图册是怎么回事?
江肃口中碎碎念叨,而后继续整理晚上或许要用到的药粉等物,胡乱收拾一通,又想今夜想来是要通宵不眠的,他应当趁着白日好好歇一会。
他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只要一闭上眼,眼前不由便浮起了那只白虎。
背景中的西域宫廷与中原厅堂逐渐重叠,而交缠于一块金发碧眼的西域人,似乎也缓缓变成了中原人的模样。
江肃猛然睁开眼,噌地坐起了身,已没有了睡意。
不睡了,他还是起来看剑谱吧。
他将剑谱摆在眼前,却头一遭无法将那些熟悉的内容看进脑中去,只觉得心头仿佛有一丛火,令他浮躁不安,他想好一会儿,只好再合上剑谱,而后起了身,决定先去洗个澡。
这客栈掌柜同店伙计都被困在山寺之中,客栈老板娘忙不过这么多人的日常起居,自然没有功夫将沐浴热水送到他们的屋中来。
好在客栈后还有个不大不小的澡堂,本是供客栈伙计使用的,里头还算干净,这些时日江肃等人要沐浴时,都是借用此处,以免再给这客栈老板娘添麻烦。
澡堂内的热水需要事先烧好,前几日他们需要沐浴时,都是事先告知客栈老板娘,待烧好热水之后再来此处,可今日江肃不想再等了,他需要冷水醒醒脑子,便也不曾告知那客栈老板娘,直接便来了客栈后院的澡堂外。
他万万没想到,竟然能在此处撞上李寒山。
两人相顾难言,江肃有些说不出口的局促尴尬,率先开口询问,道:“你……为什么在这儿?”
李寒山不解,反问:“来这儿,当然是为了洗澡了。”
江肃:“……你不是昨日方才洗过吗。”
李寒山回答:“是。”
江肃:“你洗这么勤快做什么?”
李寒山:“啊?”
李寒山不知道江肃看上起为何还有些恼怒,他不过就是正常过来洗个澡,他应当没有做错什么事。
李寒山想了想花时清那个极为有用的建议,沉默片刻,而后抬起头,委屈看了江肃一眼。
江肃:“……罢了,没事,挺好的。”
李寒山又问:“来都来了……一起?”
江肃:“……”
江肃皱眉想了想,他记得这澡堂挺大,当中还有处分隔,他们大可以一道进去,一人一边,人泡在水中,想来也看不见什么东西。
此时他若是拒绝,反倒有些奇怪可疑。
江肃沉默点了点头,率先走进了里头去,却见里头已放好了热水——也是,李寒山应当吩咐过客栈老板娘,这里头的,理应是热水。
可他心中本就烦闷不堪,这满室氤氲水雾,还颇为闷热,他心中烦闷再升,一时竟难以分辨自己究竟是怎么了。
他只能将一切胡思乱想暂且抛开,而后动手解开身上衣物,只想着快些洗完,早点出去便好。
他觉得自己心中无鬼,坦坦荡荡,不过是正常来此处洗个澡罢了,可想了片刻,却还是背对着李寒山,不过解个衣扣的功夫,他已数次回头,总觉得李寒山会看着他。
他方才脑中混乱不堪,答应了同李寒山同室共浴,可却忘记了李寒山对他已与以往不同了,可他想想李寒山那颇为委屈的眼神,觉得自己若是此时转头出去了,李寒山肯定又要对他露出那种表情来。
反正二人隔着这么远,李寒山也自觉缩在屋中另一侧,已是极力离他远一些了,又背对着他,而他数次回首,都不曾见李寒山回过头来,江肃这才略安了一些心,心中骂着春宫害人,他不过翻了几页,就好像中了降智病毒,整个人的举止都变得奇怪了起来。
江肃匆匆脱衣,想着早些到那浴池中去,他甚至还留了心眼,并未将衣服全部脱干净,可衣襟滑下肩头时,他不知道,李寒山回过头,看了他一眼。
仅是一眼,却已足以看清许多东西了。
李寒山一颗心突突直跳,眼前好似还映着那略显削瘦的肩骨,脊骨线条舒缓,肌肤白如冰雪,他停顿片刻,深吸一口气,摇了摇头,想将一切胡思乱想从自己脑中甩出去,可耳边如有罪恶絮语,他实在忍不住,又回了一次头。
衣襟已滑下后背,江肃解开头发,散发垂在身后,几乎将他的背完全挡住,可散发被水打湿,绕在臂弯肩侧,发梢紧贴着脊骨往下,并未完全褪下遮挡的衣物之间,还隐见略显凹陷的腰窝。
李寒山再度收回目光,沉默许久,倒恨不得掐上自己几下。
他不能再看了。
这室内雾气氤氲,闷热不已,他却更觉得心中燥热难言,而这一切的古怪之感,全是从方才回首的那一眼中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