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德一边试图将手里正被无壳蜗牛粘液不停黏糊着的羊角粉末抢救出来,一边眼神如刀般狠狠地剜了柯露斯塔一眼,冷冰冰道:“在我允许之前,你最好不要再踏进这间教室半步,布瑞薇乌小姐!身为一个合格的药剂师,我有责任保证自己手底下制造出的魔药必须是安全且不违禁的——也就是说,我必须要尽力排除一系列不可控因素,绝对不能让它在某个不经意的时间,就悄然变成了一种杀人不眨眼的剧毒.药剂。”
刚知道五十毫克的无壳蜗牛粘液就足以毒死一头犀牛的柯露斯塔:“……”
在她来得及心虚地冲温德表示歉意之前,后者便怒气冲冲地转过身去,头一次丧失了自己的绅士风度,毫不留情地将教室大门拍到了柯露斯塔的鼻子上。
“我也不想的呀,”望着面前黑漆漆的、严丝合缝的大门,人菜还手贱的学渣委委屈屈道,“这也没办法,学习不好又不是我的错!”
系统忍了忍,还是没忍住,万分无语地问道:“那又能是谁的错?”
什么破逻辑,又没人给你灌安眠药,还好意思说得像上课睡觉不是你本意似的。
然而脸皮奇厚的柯露斯塔面对系统的灵魂质问,却仍然显得十分理直气壮,她撇了撇嘴,眼珠一转,超大声地强词夺理道:“当然是怪你啊!要不是你自告奋勇地要帮我做题考试,我还会这么堕落吗!”
——工具人眼前我唯唯诺诺,面对老系我重拳出击!
“???”系统震惊道,“什么自告奋勇……难道不是您因为在魔药课上被罚抄了一百遍的配比公式之后,手酸得连杯水都端不起来,还以任务完成度为要挟——我才勉为其难地答应帮您应付课堂测验与考试的吗?”
“那也是你答应了啊,”柯露斯塔蛮不讲理道,“我不管,反正当时的话都被录入了,你要是反悔……我就找你们总部投诉你!”
系统:“……”
终究是错付了。
你牛的,柯露斯塔·周扒皮。
……
被温德嫌弃的柯露斯塔只好在自己擅长的地方继续发光发热,于是,她干脆跑去教学楼下又准备堵一遍穆森。
这几天的温度都不算高,清晨的霜冻让原本缠绕在走廊上的紫藤花也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几朵未被清理干净的紫色花瓣孤零零落在地上,雪白的柱子空空荡荡,倒叫人有些看不习惯了。
柯露斯塔看了一会儿,伤感地打了个喷嚏。
她从医疗室醒来后就一直喝着蕾切娜夫人交给她的、治疗感冒的药剂,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从小都不怎么吃药的缘故,一连几天下来都收效甚微,搞得她鼻子不太通气,随身都要带着一堆手帕。
正是为了吸取教训,柯露斯塔今天穿了一件带斗篷的长款裙装,是温德前天收工时扔给她的几件衣服之一。
一如既往般精致的面料、素净的颜色与合身的尺码……无论温德是不是有着与他姐姐无比相似的审美,反正柯露斯塔不认为一个男孩子能单凭肉眼便判断出女生的衣着尺寸。
“我押格罗莉亚,”甚至连系统都这样自信地说,“一看就是老傲娇了。”
柯露斯塔如今也算是饱受系统数据库灌输知识的新潮载体了,指不定还有望成为下一代梗王,别说是傲娇,她连“淡黄的长裙”都能说得惟妙惟肖。
“很难不赞同,我也觉得是学姐,”她摸了摸斗篷上细密的天鹅绒,兴致勃勃道,“她就喜欢我穿白色。”
有了这套裙装,柯露斯塔出门时也的确没有再被冻到念诗,哪怕是站在四面透风的长廊中,也能老神在在地靠在柱子上等着堵人。
少女金色的眼睛百无聊赖地打量着正纷纷向外走出、与她擦身而过的人群,忽得眸光一凝,察觉到了背后正注视着她的一道视线。
柯露斯塔猛然转过身去,正正对上了不远处那双清透的叶绿色双眸。
与她一起长大的少年身量笔直,静静站在原地,英俊的面容上神色冷淡,早不复从前的温柔似水。
同样的场景,同样的位置,不一样的只是这次,他们之间并没有剑拔弩张的气氛。
柯露斯塔静静望着科维特,与对方相似的神情中也同样看不出什么喜怒。两人就这样站在涌动的人潮里对望了一会儿,直到科维特皱起眉头,他顿了顿,身姿微晃,看上去正准备抬脚离开,率先结束这场偶然的相遇。
忽而一阵微冷的风从他们身侧吹过,夹杂着令人泛起鸡皮疙瘩的寒意,居然都吹透了柯露斯塔的斗篷,像是冰块贴在皮肤上一般,令人忍不住牙齿都开始打颤。
棕发少女的眸光微微暗沉,直直地望向科维特,张了张嘴,似乎有什么话想说。
科维特半抬的鞋尖立刻落回了原处,他轻轻眯起眼睛,看向柯露斯塔,表情中藏着一丝掩藏得很好的紧张,状似平静地等待着对方将说未说的话语。
而柯露斯塔则在昔日竹马忐忑的视线里,倏然伸出手,迅速地掩住了自己口鼻——
然后“啊啾”一声,不慌不忙地打了个喷嚏。
科维特:“……”
他无语又尴尬地看着柯露斯塔从口袋里抽出一张手帕,一边擦了擦自己的掌心与鼻尖,一边莫名其妙地看向满脸一言难尽神情的科维特,虽然什么都没说,但眼神中却全是如有实质的“你咋还不走”。
科维特不着痕迹地深吸了一口气,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目不斜视地终于迈出了那一步,逆着人流,向教学楼的入口走去。
然而,还不等他刚走出五步,只是将将与棕发少女擦肩而过时,就听到了那个熟悉的嗓音响起,带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平淡镇定地喊住了他的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