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的景色十分单一,有时候邵景行会觉得是不是他们其实撞上鬼打墙了,来来回回其实都在一个地方打转。不过走了半天之后,柜山出现了。
柜山是在他们转过一个弯之后突然出现在面前的,比起长右之山,这座山可气派多了。山脉连绵,树木葱茂,山间溪水潺潺,汇聚成河,向西南流去。
“咱们在路上走了多久?”邵景行抬头看看天上的太阳,疑惑地问。按照手表上的计时,现在应该已经是中午了——当然,这是按他们进入山海世界之后的时间算的,因为山海世界的时间跟本世界不同,所以手表也是特制的,进了山海世界就只计小时,再按进入时的情况重新估算时间。
不管怎么样吧,他们是天明时就起身的,那会儿再怎么早也应该是五点左右吧,在路上走了将近六个小时,这会儿应该日近中天才对,可是现在……太阳的位置仿佛还在夏天的九点钟左右呢。
“各山的时间也是不一样的。”黄宇其实进入山海世界的次数也不多,毕竟他还是个学生,在特事科现在只算帮忙的。所以他虽然接受过系统的培训,可是理论联系实际可不多,抬头看看太阳,也觉得很稀奇。
邵景行更奇怪了:“山海世界里的时间也不一样?”难道各山还是独立的吗?
黄宇于是翻出当初教官讲的知识来给他解释:“山海世界是个球形,其实也是一层一层的,每一层的时间流速都不一样,所以我们进入山海世界的,再出去的时候就不一定是什么时候了,可能外界已经过了几天,也可能只是几分钟而已。”
邵景行不由得想到自己第一次进入山海世界,在山蜘蛛的领地上呆了24小时,但在监控里看来,他们的车只是莫名其妙地翻了个滚儿,几秒钟后车门就被甩开,他就被甩了出来……
“各处的固定门对应的点都不一样,有些是浅层上,对应地点的异兽就比较少,而且异能等级不太高,威胁也不大,比如说饶山。”黄宇从前在特事科的时候总被姬小九碾压,难得也能当老师了,简直是倾囊而授。
“像不周山那边的门,对应的是北海,那可就是很深层了,那异兽——单是一个鲲鹏就够吓人的。”黄宇比划着,“偏远地方的固定门对应的基本都比较深,建立在城市里的就对应浅层,免得万一有什么大型异兽真冲出来……”那城市还要不要了。
听完黄老师讲课,他们也走进了柜山。
溪流汇聚成的那条河叫做英水,它就自柜山发源,向西南流入赤水。据书中记载,英水中有很多白玉和朱砂,邵景行在河边上探头看了看,果然在水底的鹅卵石中,混杂着白色与红色。
这些白玉说是玉,其实看起来应该是汉白玉一类——毕竟中国古代所说的玉,不过指美石而已。而朱砂的质量也一般,颜色有些发暗。但都被流水冲刷得光滑洁净,星罗棋布地分布在河底也很好看。
河里没有鱼,倒是有种小虾,指节长短,颜色透明略带朱红色,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水里有朱砂的缘故,成群结队地在石头缝里钻进钻出。
有了在长右之山被鱼吓到的经验,糊糊这次虽然也跑到水边上去看,却没有再伸爪子去捞。
“这个不能吃。”邵景行把可怜的加菲猫抱起来。特事科可没有适合带进山海世界的猫粮,所以糊糊也只能吃点木禾饼干煮的糊糊了,难怪看见鱼和虾会这么舍不得。但是这水里这么多朱砂,谁知道这些虾体内有没有汞含量超标,邵景行可不敢尝试。这不是山海之力,他的火可烧不掉重金属沉积的。
糊糊很可怜地呜了一声,忽然抬起脑袋往前方看过去,耳朵也支楞了起来。邵景行顺着它的目光看过去,只见前方又是茂密的树林,树枝之间好像……
“是邾鸟。”霍青已经看清楚了,“小心一点,这种鸟跟凫徯和鬿雀有些相似,也能令人心神迷惑,失去理智。”
邵景行回忆了一下APP里的内容:邾鸟形状像鹞鹰,长着人一样的手,鸣叫的声音像在喊自己的名字,在哪个县出现,哪个县就会有许多人遭到流放。
要是放在以前,邵景行只会觉得《山海经》纯粹就是幻想出来的。要不然长得奇形怪状的鸟可以理解,这个“见则其县多放士”——也就是出现了就会有人被流放——又是个什么道理?总不能这鸟一出来,县官就头脑发昏,平白无故地把许多人都判了流放吧?那大家还不反了!
不过现在他已经明白了,“多放士”是因为很多人受到邾鸟的影响,干了应该被判流放之刑的事儿,所以才会有此结果。
要知道流放之刑可不是什么随便就能判的刑罚,其惩罚之重仅次于死刑,不是小偷小摸就能招致的。邾鸟能够迷惑多人去犯这么重的罪,可见不是省油的灯。而且精神迷惑也属于特殊异能,是最难防备的种类之一,稍微大意就可能中招。
不过糊糊对这种异兽却好像并不害怕,反而很精神地从邵景行怀里伸长了脑袋盯着前方,后腿还蠢蠢欲动地蹬了一下,仿佛很想扑上去似的。
邵景行仔细看过去,就见树枝之间果然有只个头不大的鸟,乍看起来跟鹞鹰几乎没什么两样,但如果仔细看去,就能发现这鸟抓握住树枝的并不是普通的鸟爪,而是两只像人一样的手,就连皮色都近似人的肤色,在灰褐的毛发映衬下格外显眼。
糊糊在邵景行怀里挣扎了一下,溜下了地。地面长满了近膝高的野草,糊糊一进草丛里就几乎消失了,只能看见一点儿脊背,悄没声儿地往邾鸟停伫的那棵树移动过去。
邾鸟也没发现糊糊,只顾左右转动脑袋,打量着邵景行几人。这会儿邵景行才看清楚,它的眼睛却跟鹞鹰不同,不是圆瞳,而是冷血动物那样的竖瞳,看起来就格外诡异。而且被这样一双眼睛看得久了就叫人后背发凉,心里居然升起一种恐惧来。
“别看它!”有声音忽然在邵景行背后响起来,居然吓得邵景行一哆嗦,下意识地就想扔个火球出去。不过他随即意识到那是霍青的声音,火苗已经在手指尖上跳动,还是硬生生地憋住了。
“榴榴——呜!”一声到了末尾又软绵绵的叫唤紧接着响起来,糊糊嗖地从草丛里蹿出来,猛地蹿上了那棵笔直的树。平常懒洋洋的怂猫简直像火箭一样,顺着树干几下就上到了顶,只听树枝树叶哗啦啦响成一片,伴随着“助助”的叫声,足足过了五六秒钟才安静了下来。
那种后背发凉的感觉像潮水一样退去,邵景行眨眨眼睛,心里不禁有点惊骇——他这还是有防备了呢,却仍旧被邾鸟所影响了。虽然没有被完全控制,但也挺可怕的。
“忘记跟你说了。”霍青在他后背上安抚地拍了拍,“以后遇到这些东西,少看它们的眼睛,也少听它们的叫声。”精神迷惑类的异兽,多半不是通过视线就是通过鸣叫来施展本事的。
邵景行连忙点头,又感叹地说:“糊糊终于厉害了一回啊……”
糊糊已经从枝叶里重新露出了头,嘴里咬着那只邾鸟,又从树上爬了下来,跑到邵景行面前,把死鸟往地上一扔,嗖嗖几下又爬到了邵景行肩头,把热乎乎的身体紧靠着他,一副“好吓人啊”的样子,仿佛那只邾鸟不是它咬死的一样。
张晟看得嘴角抽搐:“这真是天狗吗?”看刚才扑上树去那个利索劲还挺威风的,怎么这会儿一转眼又改回怂货人设了?
“咬死了就很好了!”邵景行摸着糊糊的毛,大力夸奖,“糊糊真棒!”
“把这个鸟烤了给糊糊吃?”黄宇建议,“它自己的猎物嘛。”
邵景行看看那只死邾鸟。鸟虽然死了,可是眼睛还半睁半闭的露着竖瞳,尤其是那两只像人手一样的爪子软塌塌地耷拉着,让人看得心里很不舒服:“还,还是算了吧……”
糊糊不大满意地“呜”了一声,拿爪子踩了一下邵景行的肩膀,显然是想到中午还要吃煮出来的糊糊就不高兴。
糊糊吃糊糊,确实是惨了一点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