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白了,罗家楠了然点头。大概和他以前参与过的一起案子类似,五星级酒店地下停车场里发生的命案:死者身份显赫,凶手完全就是为了杀人而来,后备箱里留有六十万染血的现金,肯定不是抢劫;刚出完现场回办公室,屁股还没捂热椅子呢,上头就来人把所有资料全部收走,挨个检查了他们的电脑和手机,以确保没有任何相关案件的信息遗留。
这种案子肯定不能说,谁敢往出吐一个字,谁下半辈子就去牢里过吧。
红灯亮起,车缓缓停下,里面一片寂静。待到镜片上映出红灯倒数读秒的数字,祈铭缓缓释出口气说:“杜老师对小盖的付出类似父辈的关心与爱护,而这正是他极度缺乏的情感因素,加之童年阴影造成的心理伤害,令他对杜老师产生了病态的依赖。”
他顿了顿:“我其实,挺能理解那孩子的,从我爸妈出事到被养父带去美国,期间大概有长达将近一年左右的时间我一句话也没说过……我没有办法信任任何人,但那时我的力量过于单薄,不可能对他人做出的关于我的决定而进行反抗,所以和祈珍分开的时候,我满心的抱歉却无法说出口……还好找到她了,不然我得内疚一辈子。”
伸手拍拍他的腿,罗家楠低声劝道:“都过去了,不想了啊。”
“是,都过去了。”屈指握住他的手,祈铭的眼中凝起路灯的光亮,“我今天讲的还不错吧?是不是挺通俗易懂的。”
“啊?啊是,是,哈哈,我都被逗笑了。”罗家楠笑得跟牙疼似的——我勒个去,这话说的都昧良心!
刚散场的时候听出来的学生们议论,夸杜海威的不少,吐槽祈铭的更多。简直了,他听人家那意思,起码有一半的孩子能给奶茶戒了,不知学校周围的奶茶店老板看到营业额锐减会做何感想。另外后半截他在外面没顾得上听,可能祈铭的“幽默感”让孩子们戒的不光是奶茶,保不齐校门口那一溜店面都得破产。反正当初他听祈铭用某种条状生物来指代面条后,至少戒了一个月食堂的炒面。
——还好没有关于米饭的笑话,不然得给我活活饿死。
他是不知道祈铭有,但不至于傻到多嘴去问。就说去食堂吃饭,除了他和高仁谁还敢往祈铭身边凑?最近连林冬和杜海威进食堂都当没看见祈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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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祈铭送回家,罗家楠掉头赶回局里,出电梯还没进鉴证办公室呢,就听黄智伟在那抱怨:“要死了要死了,三十多个指纹,这得对到什么时候去?”
“嗨,你才三十多,我这四十多个鞋印要排移动轨迹呢。”负责鞋印勘验的于凯东在旁边接下话,听动静半死不活的,“刑技没人权啊,人家侦察的冒出个脑洞咱就得通宵,论功行赏的时候却得靠边站。”
罗家楠推门进屋,朝面带尴尬看向自己的俩人呲出十二颗白牙:“打辅助的就这命,不爽调岗干输出去。”
“诶,罗家楠,话可不是这样说的,”黄智伟撇嘴摆手,“没我们刑技的支持,你们上哪破案去?”
逗贫而已,罗家楠当然认可刑技们的付出。他拽过把椅子坐下,点开手机笑着问:“诶,宵夜想吃什么?哥请。”
于凯东立马直起摊成一坨的身躯:“香辣大闸蟹!”
“哎呀秋干物燥,吃什么辣啊?菊花不要啦?”黄智伟啧了一声,朝罗家楠伸伸手,俨然一副领导布置工作的派头,“那个小罗啊,点清蒸大闸蟹,四两的来十只,要母的哦。”
“信不信我支个屉给你清蒸了!”
罗家楠气笑,扬起手机作势要砸黄智伟。四两的大闸蟹,母的得一百多一只,还一口气要十只,这孙子拿他当冤大头了是怎么着?
黄智伟一缩头,委屈道:“小的吃着不过瘾嘛。”
“少废话,想过瘾找你们领导请去!”罗家楠说着一顿,环顾周围,疑惑道:“你们科长没回来?”
开跑车的不能比他慢吧?
“刚回来了一趟,安排完工作又走了。”不管几两重的,只要有免费的大闸蟹,于凯东就一脸的笑模样。
——嗯?这是跟富X代出去约会了?
罗家楠顿时浮想联翩,结果不留神想跑偏了,赶紧摇摇头给那些令自己汗毛倒竖的画面甩出去。看祈铭行,看别的老爷们遛鸟,发自内心的抵触。说句难听的,把唐二吉同学那样的扒光了扔他怀里,他能哭出来。
点完餐切到微信界面,他给祈铭发了条消息:【媳妇儿睡没?来给老公发张照片,想你了】
紧跟着“BIU!”的一声,祈铭发了张解剖刀的图片过来,附言:【看这冰冷的金属质感,是不是很符合我的气质?】
我的个——
罗家楠扣下手机,心如死水的瘫进椅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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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三点,鉴证科办公室外的走廊上响起清脆的脚步声。困得迷迷糊糊正跟电脑前磕头的黄智伟听到门响,瞬间抬起头,朦胧的视野中出现自家老大略显疲惫的身影。
他推了把趴键盘上睡着的于凯东,后者猛然惊醒,发现老大进屋赶紧抹了把嘴角的口水印,干巴巴的挤出点动静:“杜科,您回来啦。”
“查的怎么样了?”
杜海威的嗓子听上去有点哑。随后他自己也意识到了这一点,握拳抵住唇边,轻咳了一声。余光瞄到旁边还躺着个人,他转过头,看到罗家楠蜷在三张椅子拼成的临时床铺上。
“还有七个我这就完事了。”
黄智伟说完捅了于凯东一下,于凯东立马接下话:“我这也快了。”
杜海威随手脱下外套搭到罗家楠身上,走到自己的工位旁边坐下,滑动鼠标唤醒休眠的电脑:“黄智伟,把没做的给我发过来,你去帮于凯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