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元沉默了片刻才回:“自然听说过。”
陈生又问纪元:“那你觉得越人礼名气如何?”
一侧仰慕者自然而然地接话:“别说是凡尘,越人礼的画作在修士中都极有名气,与当代诗圣大家齐名。”
陈生点了点头,然后又说:“宴大家,可借纸笔一用?”
宴大家听到现在,观陈生面色,见陈生先问越人礼又要画纸,当下猜到了一些秘密,连忙一脸急切地喊来侍从,给陈生拿来了笔墨纸砚。
陈生接过笔,气定神闲地当着众人的面落笔。
曲清池挡住那些窥探的目光,悠闲地看着纪元,慢声道:“纪先生还真是妙语连珠,要不是知晓纪先生只是醉酒失言,我都要认为纪先生不过是在嫉恨陈生,这才装醉行恶,一边高抬中书令和柏亲王,一边针对陈生一人。可我转念一想,文人清流,最是厌恶那种趋炎附势的小人,真正的文人看重气节远超性命,想来也不会刻意讨好权贵。”
纪元在陈生那里占了上风,态度从低落转为骄傲,竟是开始说:“我这人向来喜欢说些公道话,遇到心系天下的好官自会说好话,遇见草芥人命的恶徒自也敢于指出。
我自认此举并无不妥,可听你如今的意思,你莫不是说我有意奉承中书令与柏亲王?难道在你的眼中,中书令与柏亲王都是恶人不成?”
曲清池慢声道:“自然不是。只是我想问问纪先生,除陈生外,在场诸位可有纪先生钦佩的人?在纪先生眼中,这里有没有品性不端的人?”
纪元脑筋一转,“宴大家是何人,宴上来客怎能不论人品?”
曲清池有道:“那纪先生的意思是,没被宴大家邀请的人便是品行不端的人?——那我倒想问问你,如今朝中,纪先生最看不惯何人作为?”
纪元脸色大变:“你这是什么意思?!如今圣人英明,在朝为官者怎会有品行不端之人?”
“哦,”曲清池挑了挑眉,“那按照纪先生的意思,想来朝中文臣长史不曾批奏……”
纪元知道曲清池要说什么,自然不能让他说完,立刻打断他:“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敢妄以揣测朝廷命官?!”
曲清池摇了摇头:“我不过是在学纪先生,毕竟陈生身为朝廷命官,纪先生不只敢妄以揣测,还敢诋毁辱骂。我想纪先生之所以敢如此对待陈生,并不是因为陈生官职不高,也不是眼红陈生的名气,只是心底傲骨正气使然。”
曲清池提到这里,眼中带着如蛇一般阴冷的寒意,他一字一顿道:“想来在纪先生眼中,文人气节定是比命重要。而纪先生敢说实话,敢认其事,怎么不能回答我,朝中文臣长史有没有参过其他大臣?那是参人的做错了,还是被参的做错了?”
纪元深知这个问题的坏处,冷汗瞬时打湿了后背衣裳。
纪元懂得,这个问题他回与不回都没有好果子吃。
若是说没有朝臣互参,又没有办法解释朝中的党派之争。若说不知此事,又会被曲清池追问为何只清楚陈生的事情。
若是回答了朝中官员谁是谁非,又会被朝中官员记恨,不回答又是人品有失,会失了在京的地位,完全陷入了两难之中。
知道这道题纪元回答不了,曲清池完全不给纪元后退的可能,说:“纪先生为何不语?纪先生自认身有文人傲骨,怎连一句实话都不敢说?”他一步一步堵着纪元:“若先生认定世间是一派平和,想来先生不被重用也有理由。若是先生明知其中玄机却只而不提,倒也不配傲骨两字,你只不过是那些曲意奉承,惯会谄媚的人物。
至于纪先生今日为何只敢说陈生,想来一是因为陈生官职不高,二来是奉命行事吧?”
“一派胡言!”纪元无法反驳,只咬着牙恨声道:“我还没问过你,你和陈生又是什么关系,你又算什么人?”
曲清池似乎正等着这句。
等纪元话音落下,曲清池慢吞吞地摘下面具,露出一张世人不及的容貌,沉声说:“我叫曲清池,是小圣峰首座,也是——”曲清池说到这里,手指轻点一旁地面。
众人只见一白衣胜雪的俊美青年端坐在桌旁,他眼神清亮,姿态优雅,清冷似仙,手指轻点地面,将冷硬的地板变成了一汪清泉,身有仙人逐月的幽美圣洁。
随后,白玉般的手指带起一串水珠,波纹散开,从深色的木板上跃出一条巨大无比的黑鱼。
雅致的竹楼在此刻宛如海面上的孤舟,即将被汹涌的海浪掀起一角。
那出现的黑鱼头大尾长,长着鹿角,经由曲清池左侧出现,又从曲清池的右侧消失。
等大鱼消失后,一道龙影围绕着曲清池的身侧而起,带给众人无尽压力。
众人见此惊讶地扔掉了手中的酒杯。
若是他们没有看错,那条有着鹿角的黑鱼应该是虚泽的二子梦鱼一支。而龙的一切除了皇室之外无人敢用,毕竟龙是虚泽的象征。
此刻曲清池身侧龙游出现,又有天主二子子族随行,让人叫不出这位修真界的翘楚是何来历。
曲清池在旁人看过来时不慌不忙地说:“我的身份很普通,不过是薄霜天尊的子嗣,只因早前无知犯了错,才被剥了原身扔到凡尘修行,诸位不用在意。”
他说不用在意他,可他这个说法一出,天下谁能不在意他?!
宴大家七八十岁的人了,险些没被这个消息惊昏过去了。
那刚才还威风凛凛的纪元这时已经是面如死灰,大脑一片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