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骤然收到他的死讯,难过必是有一点。
更多的,则是一种“终于来了”的唏嘘感。
荀彧抚着他的脊背,无声安慰他。
翌日大军重新出发。为防止军心动荡,殉葬之事暂且没有告知军中士卒。
除了糜荏,所有人都祈祷董太后能够收手,莫要在大是大非上做错事。
又两日,糜荏被蹇硕遣来的宦官邬内侍拦下,几人对他宣读了董太后旨意。
——她还是下了命令,要糜荏为刘宏殉葬!
当然,旨意上写的模棱两可,只说天子驾崩要糜荏回朝吊唁。等糜荏只身一人回去,再怎样就由不得他了。
宣读完旨意,邬内侍似笑非笑:“糜将军,还不速速接旨,随我等回朝?”
十常侍倒台之后,他们这些尚书台官吏一直笼罩在糜荏阴影之下。天子下令“修宫钱”时西门常侍多有贪污受贿,最终全部被处理,以至于他们都已经规矩很久了。
这原是为官的本分。但在这些人心里,却是糜荏截断了他们的生财之路,心中自然恨得要死。
如今听闻董太后下旨要糜荏殉葬,所有人弹冠相庆,欣喜得不得了!
但糜荏的反应却出乎他们的意料。
“臣知道了,”他收下圣旨,慢慢道,“不过事有轻重缓急,如今幽州战事吃紧,陛下在天之灵,一定不会愿意看见臣因为他吊唁而疏于战事。”
邬内侍愣了一下:“糜国师这是何意?”
糜荏淡淡瞧着他:“等驱逐乌桓,平定幽州叛乱,臣自然会回朝去他陵前告罪。”
这话中之意,便是他不打算跟他们回朝。
邬内侍显然没有意料这一情况,面色一变:“怎么,糜国师是不愿回去见陛下最后一面?糜国师可要想好,这是对陛下的大不忠啊!”
“不忠?”糜荏冷冷看着他,“此战是陛下令我出征在先,而我承诺过一定为陛下平定幽州叛乱,我若是做不到才是不忠。”
“糜国师不必担心这个,”邬内侍露出一个古怪的笑容,“太后自然会派别人去平定幽州之乱。”
“太后?”
糜荏挑眉,“我忠于陛下,如今陛下驾崩,我便忠于新帝。太后不过是后宫女眷,如何能干涉朝政?”
“放肆!糜国师竟敢对太后如此不敬!”邬内侍大吼一声,“诸校尉,给我拿下糜荏,押送回朝!”
他喝完这一句,等了片刻。见一众校尉全部无动于衷,面色大变:“怎么,诸位校尉也要违抗太后旨意吗?!”
五校尉冷眼睨视着他,敷衍道:“末将并未收到陛下要将糜将军囚送回朝的消息,你居然假传圣旨,着实可恨!”
邬内侍瞳孔紧缩,面色大变。
“假传圣旨,此乃弥天大罪。”糜荏嗤笑,“来人,将罪犯邬异看管起来,等本将军班师回朝再请陛下定夺!”
邬内侍这才意识到,糜荏居然彻底掌控着整个军营,这一支十万人的军队已非单纯的朝廷军。
他大喝一声“竖子尔敢”,就要转身逃往拴马处。但糜荏身后几名校尉哪里会放过他,转瞬带领一支兵马将来人团团围住。
见士兵们手中持着的冰冷尖利的武器,几人喉头微动,差些脱口而出的叫嚣话语全部吞回口中。
……
董太后既然真的下旨,那么此事就算有新帝干预,也怕是不能善了。
糜荏当即整军暂停,令麾下将士将此事告知十万兵卒。
其重点在于:
一则,陛下于前几日驾崩。今日董太后要糜将军回朝为陛下吊唁,但他们收到切实消息,一旦将军返回朝中,董太后便要将军为先帝殉葬;
二则,殉葬之事先帝在驾崩前并不同意,是董太后受奸贼蹇硕蒙蔽而下的旨;
三则,蹇硕只是争对糜将军,祸不及十万士卒。将军会继续北上,待平叛幽州之乱后回朝请罪!
这些消息很快传遍军营上下,所有士兵哗然,止不住地议论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