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人之力阻止不了天下大乱,抑或者说其实糜荏也在等待着,用一场战争打破汉室这腐朽的格局,重建一个属于他的天下。
谈完此事,糜荏告退。
刘宏一把拉住了他,干瘦的脸颊上挤出一个诡异的笑容:“爱卿,你在外奔波许久,回来后又一直忙于农事,已有好久没有陪朕一起玩乐啊!”
受九月那场大病影响,他又瘦了不少。原先富态的身体变得干枯,尤其是脸上瘦得只剩一层皮,松弛的眼皮耷拉在颧骨上……明明才二十七、八岁,却比普通四十岁的人更浑浊苍老。
即便如今身体大致好了,病根却留下来了,时不时就会咳嗽一声,想要恢复原本的样子还需要精心调养。
糜荏想了想:“陛下是想打牌吗?”
“欸,打牌有什么好玩的?”大概是因为身体原因,刘宏的手脚近来时常冰凉。他紧紧攥着糜荏的手腕,贪婪地汲取这一点温暖。
他神神秘秘地在糜荏耳畔道,“朕准备修炼仙术,寻找仙人!”
糜荏听得如此荒谬的言论,并没有做出什么过激的反应,而是略显疑惑道:“法术?仙人?”
他知道这必然是宫中剩下的三个“高人”做的孽。
五日前,刘宏将养着的五位高人遣散了其中两人。因为那两人要他谨言慎行,遵守各种各样的清规戒律,不说戒酒戒色,就连肉都不给他吃!
刘宏起初还觉得好玩想要试试,但大病初愈的身体怎么经得起这样折腾,饿了几天总算受不了了。又听得他们还在耳边念叨什么“收心求静”、“养精固本”,生理心理双重折磨下终于忍不住把人给赶了出去。
而这两人,正巧是糜荏打听过后确认品性没有问,且对于修身养性有一定研究的世外高人。
只是刘宏这个人早已习惯了各种阿谀奉承,对于需要吃苦不能享乐的事,就算告诉他能活一百岁也坚持不到三天。
至于剩下三人,身上各有案底,皆被暗中压下。他们并不像前两人那样规劝天子,而是任由天子吃喝玩乐,如今竟然劝说天子服用他们炼制的仙丹。
刘宏屏退左右,桀桀怪笑起来:“嘿嘿嘿嘿嘿——这可是高人炼出来的好东西,平常人朕连看都不给他们看一眼!但是爱卿不一样,朕特意留了一些,爱卿今日便与朕一起来服用这仙丹灵药吧!”
他干瘦的脸上怪笑着,说不出来的诡异,献宝似的从床头取来一个白玉瓷瓶。让糜荏摊开掌心,然后从瓶中倒了一些白色粉末在他手上。
“快吃啊,爱卿,”他仰着头往自己嘴里倒这种粉末,浑浊发黄的眼珠子却目不转睛地紧紧盯着糜荏,“快吃吧,吃了你就能看到仙人啦!”
糜荏迟疑道:“陛下,此仙丹灵药既然入口,可曾令太医检查安全与否?”
“朕都服用好几日了,没见什么问题啊,爱卿是不信任高人还是不信任朕。”刘宏烦不胜烦地挥挥手,转而又嘻嘻笑了,继续催促道,“爱卿快吃吧!”
糜荏依言浅尝一点。
而后在天子嘿嘿嘿大笑中收起手掌,仰头将手拢在口边,吃下这所谓的“仙丹”。
但其实并没有。
文人雅士大多身着深衣大袖,习惯在做某些动作时以袖遮面,既显风雅又不会失礼。糜荏便用了这个动作,将白/粉全部洒入衣袖。
刘宏没有看到他的小动作,抚掌大笑:“好好好,如今吃了仙丹,爱卿很快便能与朕同登极乐哈哈哈哈。”
很快又给糜荏倒了一些,自己则将剩下的吃完。
不一会儿,刘宏面上神色莫名兴奋癫狂起来。他不断在房中走来走去,明明是十月初冬,他竟很快走出一身大汗,甚至燥热难忍地脱去身上衣物!
“好舒服啊……啊,好热、好热啊!”他畅快大叫着,淋漓大汗之下,面目比方才确实好看些许,眼中炯然,光彩照人。
他胡乱大叫着:“啊——仙人,朕看见了仙人!”
这种精神状态显然不对,这是服食毒/品的后遗症。
糜荏的心沉了下去。
便在这时,刘宏又一次瞧见糜荏,目光定定看了过来。而后忽然朝着糜荏扑了过去:“嘿嘿嘿嘿嘿,美人儿,让朕香——”
他的话没有说完,面上神色难看至极的糜荏已闪身错开。而后以手为刀劈中刘宏的后颈,将人击晕过去。
即便失去了意识,刘宏的身体依然下意识地抽搐着,嘴中发出不堪入耳的□□,比之从前更引人憎恶。
糜荏自然也觉得辣眼睛。
他从地上拢起一小撮白/粉,用白玉瓷瓶装好。又等了一会,粗暴地将刘宏摇醒。
刘宏的药性没有彻底从身体里散发出去。他神智不清地从地上爬起来,摊手摊脚坐了片刻,双眼茫然无焦距地看着糜荏。
而后茫然地打了个长哈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