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臣们这会都在处理政务,瞧见糜荏才从殿外归来,不屑地撇嘴翻了个白眼。
这些日子他们每日都能见到糜荏在午后离开少府,晚膳时才回来。据说是又给天子整了什么乐子,很得天子欢心。
嗤。他们嗤笑一声,心道:这糜荏看着倒是衣冠楚楚,可惜却是佞幸之徒。而今天子亲政,要不了多久就能收回政权,看他与十常侍还能得意多久?
众人幻想着将来那番场景,像是闷热的夏日里,一口饮下一碗清凉的梅子汤般舒爽。
一时之间,少府上下充满了快活的气息。
糜荏回到当值的房中提起笔,门便被敲响了。他打开门,站在外头的正是三公。
将三人引入房中,糜荏给他们倒上温茶:“三位前来在下之处,有何贵干?”
三人捧着茶杯相视一眼。荀爽轻咳一声道:“我等前来,其实是有一事想要询问糜长史。”
“敢问劝谏陛下亲政之人,可是糜长史?”
糜荏自然承认:“确实是在下。”
他见眼前三人都激动起来了,甚至还放下茶杯给他行了一个大礼,不由叹了口气扶起三人道:“三位何至于此?”
“糜长史当得,”陈耽道,“长史劝说陛下亲政,正是我辈楷模,无论怎样的礼节糜长史都当得!”
“若是知道在下如何劝说陛下亲政,”糜荏道,“恐怕诸位不会再敬佩在下。”
荀爽道:“长史如此高风亮节,我等又岂是善恶不分之人?”
其余两人也纷纷附和。
糜荏摇头道:“倘若这只是一个赌约呢?”
他不等三人发问,一五一十就将他与天子之间的赌约告知几人。以及天子今日还试图耍赖不愿继续亲政,而他甩袖离开。
三人面面相觑,都被这真相震得说不出话来。
许久许久,三人才回过神来。
本有千言万语想要叙说,却全都堵在喉头,终究化作怅然一叹。
——其实也是猜得到的。
当今天子自登基起,无时无刻不在寻欢作乐。进谏的群臣来了一批又一批,结果死的死,散的散。若非糜荏剑走偏锋,今日又如何能叫天子亲政?
可笑他们却连这都看不清楚,以为这是天子改过自新之举。
陈耽闻言哈哈大笑起来。但笑着笑着便是满目清泪,悲愤之情难以再表!
荀爽与杨赐也是满心苦涩,到底还是控制着自己,拍着老友的肩膀安慰他。
陈耽悲伤片刻,终于恢复如常。他擦去泪水,叹息道:“抱歉,在下方才没忍住,叫糜长史笑话了。”
糜荏恭敬道:“此乃陈司徒之真性情也,在下敬佩万分。”
“子苏,我这样唤你可以罢?”见糜荏点头,陈耽又道,“下个休沐日清流文士将举办一场宴会,我等想将子苏引荐给他们,子苏可愿意随我等前往?”
“荀司空,陈司马,张司徒,”糜荏敬重地看着三人,“三位德高望重,在下能得诸位引荐,正是在下三生有幸。”语罢俯身行了一个大礼。
……
三人又与糜荏说了会话,便回去办公了。
许是习惯了,三人即便心灰意冷,离开的身影并没有太过颓丧。他们似乎还在幻想,能借此机会劝说天子将心思放回政务上,引导他走入正途。
离开的时候,荀爽留下一份请柬,正是陈耽所言的清流聚会邀请函。
这个宴会与糜荏先前参加过的文贤聚会不大一样,是清流名仕们组织的宴会。参加这个宴会的人都是成名多年的士族大夫,因天子亲政而聚集在一起,打算商讨如何劝诫天子。
糜荏以往是没有资格参与这种宴会的,但现在,作为唯一劝动天子亲政之人,谁也不如他有资格。
三公便是因为这个原因,想要郑重地将他介绍给名仕们。
糜荏翻看请柬。
自慷慨解囊赠送香露,文士们对他的好感度便在缓缓上涨;等几日后劝说天子亲政一事曝光,他在文士们之间的名声便会迎来一个新的峰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