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时洵道:“不过一时有感罢了,苏喻为人清正,对你用情至深,我说过,这世上有人真心爱你,是极难求的事……”
我傻笑起来,一歪头枕上他的膝盖道:“那太子哥哥须得对我好些了。”
谢时洵在我额头上轻推了一下,若有所思地望向窗外,苍白的俊美面容上一时令我看不透一丝情绪。
事实上,我若是足够自私,确实希望苏喻留在我身边。
当他是敌人的时候,是最棘手的那一个,但如今他站在我这边,我便有份“无论何时都有苏喻兜底”的轻松。
可惜我还是个正经人,这个想法刚闪过片刻,便被我忙不迭抛诸脑后了。
自从苏喻回了来,我的日子好过了许多,之前为了躲开谢时洵和清涵等人去吸食阿芙蓉,每每都要提心吊胆,生怕被抓到现行,但苏喻回来后,只需借着换药之名钻到他屋内,便可安心度过那段神志不清的时辰。
苏喻每每都表现的十分忧心忡忡,不过忧心太过,似乎又怕把我说急了,我会瞒着他自己私下使用阿芙蓉,反正到底也是由我去了。
这一日清涵来找谢时洵说些启程前往江南之事,两人正择着日子路线,我听着无趣,又算着阿芙蓉快要发作了,便去了苏喻屋中闲坐。
苏喻为我手腕换了药,有些欣慰地告诉我,我的右腕伤处已经痊愈了,今日起便可以简单动作。
我虽然已经习惯了右手残废的日子,不过失而复得也是好事一桩。
我一边与苏喻说着闲话,一边脱了衣服往他屋后的温泉去了。
不知是否因为阿芙蓉用得久了,近来总觉得服用后浑身发冷,但上次在温泉中用过阿芙蓉后,我便觉得此处再适合不过。
至于苏喻,怎么说也是同生共死还上过床的关系,他愿意似现在这般危襟正坐在池子边看我泡温泉,我是大无所谓的。
阿芙蓉发作时总让饱尝我锥心蚀骨之苦,不过此物若是服用下去,药效又总是令我神志飘忽,不自觉的开心起来。
极乐和极苦,原来只有一线之隔。
我倚着池壁,在水雾中餍足地阖上双眸,忽然想通了一事,道:“哎,你是不是怕我淹死自己啊……”
苏喻沉默片刻,道:“嗯,阿芙蓉致幻,服后神志不清,你说之前独自在温泉内服用过,我甚是后怕。”
我忍不住笑了笑,感叹苏喻真是天下第一可靠的人物。
这样胡乱想着,我翻身趴在池壁上,枕着臂弯发怔,更觉怡然自得。
苏喻不知何时走到我面前,俯身蹲了下来,拿起浸湿的巾帕,那带着暖意的柔顺布料缓缓擦拭在我肩颈上。
他的力道不轻不重,令我很是受用,甚至懒洋洋地摊开手臂,露出几道暗红的鞭痕,鞭痕已然不疼了,就是遇到今日这般的日子便觉得冷,那冷是沁入骨中的一种酸疼,唯有他用这般温暖的巾帕拭过时,才能好过许多。
这样静谧的气氛中,我却仿佛听到有人在说话。
有人道:“回禀主人,隋公子和温大夫在后面沐浴。”
苏喻的动作一顿。
但是那声音忽远忽近,我疑心是自己幻听了,神志像是被打碎的瓷瓶,捡起这片,那片又丢了,我皱了皱眉,也就随它去了。
一阵脚步声响起,越来越近,直到停在我面前。
“太……”苏喻刚道了一个字,就停住了。
我艰难地睁开双眼,半仰起头望去,却见那人伴着月辉星煜长身玉立在侧,眼睫微垂,正面无表情地看着我。
“啊……”我摇了摇头,不知怎么又笑了。
我又趴了回去,仍旧笑着道:“完了,怎么越发像他了……”
见他不语,我也懒得管他,有一下没一下地抓着他的下摆道:“不要停啊,再擦一下么!”
苏喻果然是不会拒绝我大部分要求的,他立了片刻,当真俯下身抓起巾帕,按在我肩上。
那巾帕缓缓拭过我的肩颈,又顺着后背滑了下去,这一次我更觉受用极了,忍不住呻吟出声,懒散地揶揄道:“苏喻苏喻,你这个人啊……就算不做官,不做大夫,哪怕做个搓澡师傅都能养活自己。”
过了许久,灵台一片空茫茫中,神志终于渐渐回笼。
我仍是有些犯懒着不愿起身,枕着手臂打了个哈欠,苏喻仍在我面前,腰间玉佩的流苏直垂到我眼前,我盯着看了半晌,忍不住抬手抓过那穗子捻着玩。
玩着玩着,我忽觉这玉佩眼熟得很,虽说苏喻身上的配饰我也多是见过的,但此物我明明记得不是他的,分明是——
是那个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