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由在心中暗自庆幸自己下手够快,要不然,以皇帝对四皇子的偏爱,说不定哪一天他的太子宝座就丢了。
想到这里,他干脆装作什么都没看懂的样子,只是一个劲儿抓着皇帝的手,满脸担忧:“父皇您别激动,什么事情都比不过好好将养身体。”
同样担心皇帝在这关头还惦记着更换储君以致动摇国本,三公九卿连忙齐齐围上来,对皇帝一阵劝慰。
被这些人隔绝在外的四皇子脸上露出一抹古怪微笑,似乎对眼前发生的一切半点也不着急。
新任丞相有条不紊处理好一切事宜,取出皇帝此前早便写好的一卷明黄圣旨,在皇帝榻前宣布:“陛下如今重病不能理事,臣请太子暂时监国摄政!”
在场所有朝臣齐齐拜道:“臣等请太子暂时监国摄政!”
歆华公主刚刚赶到,目光所及就是这样一副场景,她一个踉跄绊在门槛处,默默注视着一切的发生,却不知该怎么阻止。
这时她才意识到,面对朝堂上真正的大风大浪,她那点自以为的小聪明根本不管用,她甚至连作为棋子参与进去的资格都没有。
跌坐在地的她并没有注意到,大殿中漫不经心微笑的四皇子,朝这位同胞妹妹投来的意味深长的一瞥。
三公九卿尽皆俯首而拜。面上满是悲痛的太子手执圣旨,望向群臣。心中一时豪情澎湃,脸上再也忍不住带出一缕隐藏极深的笑容:“众卿不必……”
“何必这么麻烦!”四皇子懒洋洋的声音打断了太子的话,他几步上前来,俊美近乎妖异的脸上流露出一抹肆意微笑,“即将被废的太子,还折腾什么监国大事?”
太子心里咯噔一下,产生了不好的预感,脸上却露出毫不掩饰的怒意:“够了!四弟,胡闹也要有个限度!孤知晓你心有不甘……”
“啧,真正心有不甘之人可不是我。”四皇子脸上的笑容越来越盛,语气里甚至带着一丝赞赏,“杀元庆太子在先,对父皇下手在后……不得不说我倒是小瞧了你的胆量——就是手段忒不利落!”
他的话让在场所有人都是一怔,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原本在床榻上“啊啊”乱叫的皇帝也变得安静下来,难以置信的目光投向神情慌乱的太子。
太子也是一惊。
……如果说毒害皇帝之事尚且可查,元庆太子之事早已过去数年,四皇子怎么会突然知晓?
脑海中思绪乱转,太子目光四下打量,突然间,他眼神一凝。
寝宫大门外,曲折回廊下,影影绰绰的宫灯映照之中,一道熟悉的身影远远向这边走来。青衣飘举,乌发如绸,苍白清隽的脸上,含着一抹从容微笑。目光清亮有神,似乎一切尽在掌握中。
——楚、遇、之!
太子目眦欲裂,牙关紧咬。不知对方在这个时间出现在宫中,是否私下同四皇子谋划了什么,又透露了多少证据?
他极力镇定:“四弟,话可不能……”
“好了。杀便杀了!又算得了什么?”一抹刀光铿然出鞘,四皇子漫不经心把玩着手中锋利的匕首,语气同样是漫不经心的,“何必小心翼翼,遮遮掩掩?”
他眼神里带着满满的兴味:“不如由我向太子做个示范……”
最后一个音节落下,四皇子动作飞快。所有人只来得及看到一抹刀光在眼前划过,那锋利的匕首已经直直插在了皇帝枕边,咄的一声立在床榻上,在皇帝脖颈处留下一道浅浅的划痕,溅起几滴血珠。
皇帝喉咙里发出嗬嗬几声粗喘。
“……孽子!”
他突然张口吐出了两个字,脸部肌肉依旧扭曲在一起。
不知道是生死危机带来的压力,还是四皇子所揭露的真相带给他的刺激,抑或是所中的药量本就不多,总而言之,皇帝居然短暂恢复了说话的能力。只是不知道他骂的究竟是哪一个儿子?
太子的脸色青青白白,心中有鬼的他,在皇帝的目光逼视下后退一步。
四皇子却重新拔起匕首,目光在刀刃上打量。几滴鲜血溅到他的脸上,他忍不住舔了舔唇。
所有人齐刷刷后退一步,看向四皇子的目光里满是惊恐。他们终于想起来,这位完全是个不讲道理的疯子。
倘若说太子杀兄弑父一事尚且存疑,那么以这位四皇子疯狂的性格,说不定还真能当场做出杀兄弑父的事情来。
群臣迟疑间,寝宫外传来整齐的兵甲碰撞声,一行全副武装的禁卫军呼啦啦涌了进来,将四皇子拱卫在中间。
众人连忙看向九卿中执掌宫廷禁卫的卫尉,却见卫尉脸上同样满是茫然。显然,不知何时四皇子已经夺取了宫廷禁卫的控制权。
将殿中宫妃和年幼的公主皇子们尽数遣散,四皇子随手丢出一沓帛书,扔在距离自己最近的那位朝臣怀中:“你,没错,就是你。把这些好好念给父皇听听。”
这位大臣哆哆嗦嗦翻开了手中的帛书。
于是,有关太子先后毒杀元庆太子和皇帝的一系列证据,确凿无误摆在了皇帝和群臣眼前。
本就中风瘫倒的皇帝脸上肌肉抽搐了一下,喉咙里咕噜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