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不睡。”亮子两腿抖个不停,却咬牙逞强道,“我下去找我们老板。”
闵秀深呼吸几次,双手拍脸颊,拍去了满满的“我怎么还没猝死”的绝望,“小尹和小周都在观测点,小郑和冰洋还在下面?”
“在、在的。”
“安导,”闵秀冷静下来,叫着安兆君,却看向池渔,“我们准备准备下去?”
安兆君点头,“宜早不宜迟。”
“祝你们好运,加油哦。”池渔无视闵秀的探寻,一手牵起陶吾,朝林鸥打眼色。
“等等,你不下去吗?”闵秀抓住池渔的手臂。
池渔挣了一下,没挣开,“救援又不是靠人多力量大,我这种外行人就不参与了。”
闵秀道:“你懂爆破。”
白骨墓室的爆破点她抽空研究过,精准度和爆炸范围精确到极点,一般人——至少考察组的人——做不到。
“那又怎么样?”池渔有些不耐烦。
陶吾沉默不语。可莫名的,她能感觉到她在犹豫,在深思。那股天性里的所谓的悲悯仁爱正在发挥作用,撺掇她尽快作出决定。
萎靡不振的亮子突然一跃而起,“你!老板带我们来这儿是为了你!”
*
“我去就可以,很快。”陶吾蹭着眉心,“你不要去。”
池渔拿开那只不安分的爪子。
力道应该不是很重,眉心往上不足两公分,两头细中间粗,像朱砂笔轻轻划了一道,为素来寡淡的面孔添了几分……惊心动魄的冶艳。
舌面某处再次传达出刺痛的信号,不是陶吾“治好”的那个,这个更深,来势迅猛。
池渔转身检查通讯器,强忍下不适,尽可能以轻松的语调说道:“我义不容辞啊我的仁兽同志。”
亮子说:不止考察组,海益生物科技就是为你创建的,你们有钱人的命是命,我们这些人就不是吗?
他说:你知道吗?老板不想来的。老板著作等身,从燕京到海城,还有国外……好多投资商研发企业愿意花重金邀请他,甚至只是购买他的论文,因为他的研究和发现在这个领域无可取代!他本来可以去知名实验室,去那种每个步骤都有专业人员保证安全的机构!根本不用来这种地方,你来第一天就想走的地方!
他说:是你父亲三番五次找他,跟他说你身体不好,说这地方能找到方法治你的病!你知道我老板为什么来吗?因为老板也有个女儿!你知道他为什么着急吗?!他女儿下个月就结婚了!
震耳欲聋,振聋发聩。
后面几句到此时此刻仍在池渔耳边嗡嗡作响。
池亿城为了她三番五次去找宣扬核能生物理论的孟庆来,她怎么那么不相信呢?
可考察组在天助镇是事实。她妈妈江女士说天助镇的人祈求老天相助,从天助镇离开也是事实。江女士离开天助镇,和一个六十岁的老头子结婚,就为了生一个孩子同是不争的事实。
蒲昌海镇,池亿城在电话里告诉她:你妈妈怀的胎儿染色体异常,极有可能患有先天性疾病;你出生的时候没有呼吸……
池亿城一定从江女士口中得知了某些秘密,比如那些畸形-异常生物体,比如产生这些畸形体的原因。
或许江女士守口如瓶,但池亿城有难以计数的财富。
而钱,在当今世界能买到一切。
包括一切本该随着遗弃而湮灭却保留至今的证据,遗迹。
她多次退缩甚至萌生逃避的心思,但每次都被拽回天助镇,被比龙卷风更难以抵御的力量裹挟,一步步推到眼下这种境地。
如果这是江女士向她透露天助镇时即已注定的命运,她怎么逃得掉。
池渔调匀了气息,勾着陶吾后颈让她低头,在眉心红痕落下一吻,“再说,我们约好了的,一步也不能分开。”
她一退开,陶吾立刻捂住了被她亲过的眉心,左手虚虚握着,犹可见一簇颤巍巍的火苗。
从锁骨处升腾起的红晕也盖不住人形神兽那质朴的稚气——和年纪、阅历、知识储备、学习能力无关——某种意义上来说,只有单纯的心灵才能拥有这种使人欣悦,并激发保护欲的气质。
池渔逗她:“快变球,你现在肯定是粉红色。棉花糖。水蜜桃味儿的,桃花染色的。”
“不变。”陶吾皱皱鼻子,注意力果然被她带进桃子棉花糖,“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