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雀口唇动了动,像是想要搭话,却不料立了这许多时日,双腿酸麻,啪嗒一声,仰面自高树上掉下来。
恰落在凤华帝君面前。
嘭地一声,硬是将凤宫前好大一块完整的汉白玉砸出了一个深坑,裂缝如蛛网般朝四面八方渗开。
“咳咳,咳咳咳……”凤华帝君叫他砸出来的烟尘呛了个半死,一向倜傥的朱衣也落了灰尘。好悬才控住暴脾气,没一脚将这厮兜心窝子踹死当场!只是语气瞬即变得恶劣无比。“原来你竟是来此砸吾洞府的?!”
朱雀连忙爬起来,手持长刀,笨拙地摇着一只指骨粗大长满老茧的手,然后又摇头。他像是被这一跤砸晕了,先是茫茫然施法将那个坑给弄平了,又不住地给凤华帝君赔罪。
凤华帝君气略顺了顺,撩动眼皮瞅了一眼,瞧这厮虽然冒冒失失,却胜在有一张极清俊的脸,胸肌阔大,脊背线条清劲有力,瞅着就是个很有大前途的后生。弯腰替他老人家掸靴子上的灰尘时,侧面一波三折的鬓发尤为动人。
凤华帝君于是道:“算了,今日你我也算不打不相识,吾不治你的闯宫及窥伺之罪,你且回去吧!”
朱雀却不肯,闻言迟疑地站直身子,憋了足有三息,这才突然间开口道:“帝君这宫中虽然看着陈设华丽,但物什皆已老旧,须雇人重新修葺一番。后辈不才,愿为帝君执帚!”
凤华帝君惊奇地将他上下左右瞧了个通透,半晌,才瞪大了一双漂亮的丹凤眼,道:“你居然是个泥瓦匠?”
“……除了修葺房舍,后辈还擅于武艺,愿求为帝君随侍。”朱雀板着脸,一本正经地道。
俊脸含霜雪,冷漠的很。
只是一双耳朵尖子却红了个通彻。而且表情微妙,微有些丧。
凤华帝君惊奇到了极致,围着他转了半天,最后也不知怎么想的,眸光一转。“好!且留下你一试。”
那一日,三十三天的凤华帝君不过玩笑般地点了个头。
却叫第三重天失去了他们的帝君,万千子民失去了他们的王族,只能站在三重天仙宫外茫然无助地四顾。
朱雀弃了三重天的帝君身份,从此甘为凤华帝君的贴身随侍。这件事一度惊动了三十三天,自三十三天至第一重天,消息一层层传递下去,被誉为那一年天界最大的奇怪事。
起初众仙家都以为这头朱雀估计是一时心血来潮,难得见到另外一位鸟族,还是个洪荒上神血脉,故意跑来套亲近的。待年岁久了,这朱雀也就兴致散了,自动回第三重天继续做他的仙帝。
孰料一年年过去,朱雀这厮在三十三天待的稳如磐石,丝毫不见兴尽的苗头。
众仙家觉得蹊跷,又深觉不妥,便去找那位凤华帝君商量,道,帝君,这头朱雀好歹也是位仙帝,是三重天的主子,如今跟在您老人家身后没脸没皮地厮混,三重天可不就乱了套?!
凤华帝君正在撩开碧玉茶杯盖,闻言放下茶盏,自缭绕茶香中抬起绝色眉眼,不悦道:众仙家,这厮却不是吾请来的。再说他在此处待的甚好,做活也勤快,吾为何要赶他走?
众仙家苦口婆心,继续劝:帝君啊,你们同为帝君,彼此身份相当,您就不想想,为何他要放下身段,来你宫中做一名小小随侍?
唔?凤华帝君挑眉,倒似突然对这个话题来了兴致,捉着袖子兴致勃勃地追问道,对啊,为何呢?
为了逗弄你啊!
众仙家扼腕。
凤华帝君却又不感兴趣了,懒懒地剔了剔指甲盖上沾染的娑婆沙华花瓣,淡淡地道,吾虽然年貌只有十三岁,但活过的岁月可比汝等蹲在星海故乡中的都要久远。若想骗吾,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是是是!
众仙家瞧着这位心高气傲少年郎模样的凤凰好似不高兴了,顿时就高兴了。纷纷抓紧时机进谗言。
纷纷道:可是那朱雀为了您滞留三十三天,倘若乱了时序,届时那罪过可不就加在您头上了?
凤华帝君仰头,仿若瞧见了偌大一顶黑帽子压着他飞过来。那帽子上头还飘着一个极大的大字,赫然写着【冤】。
啪叽!
扣在他脑袋上,又大,又冤,简称为冤大头。
凤华帝君抿了抿唇,突然觉得有些渴。
他吞了口茶。
眼皮撩动。
心里道,是啊,为何呢?那头朱雀为何无缘无故弃下帝君位不要,赖在他身边做个不声不响的闷葫芦护卫?
天晓得,这天界内有多么安稳!当时当日,别说魔界来犯了,就连下界都安分的很,地府刚刚诞生,整日抓不到落网的小猫阿狗,地狱空荡荡,天下间海晏河清。——所以究竟是谁敢那么不长眼,跑来刺杀他凤凰老人家?
怎么瞧,怎么都觉着朱雀那厮当初于凤宫外自荐的那句话不可信,不靠谱,异常不靠谱!
于是凤华帝君在连续吞下三大口热茶后,心中那颗扑通扑通乱跳的五色琉璃心终于略定了定,用那把袅袅如同百花开众鸟啼的好嗓子,淡然地道:吾宫中侍卫众多,多一个,少一个,原并没甚区别。只是那三重天却不可一日无帝,汝等劝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