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他愣愣的,似是不明白她话的含义,萧白胭补充道:“昨天那幕戏,你一个人回家,为什么在开门的时候说那句话,还停下了动作。你只要像平常那样,开门回家就行,不用说多余的话,做多余的事。”
穆玄英听懂了她的意思,也回忆起了昨日拍摄的场景。
他的心忽然沉重,压下一片厚厚的乌云,彼时所感受到的氛围,再一次笼罩了他。
“不可能了……”他轻声道。
“嗯?”
“我不可能像平常一样了。”
萧白胭留意到,穆玄英用的是“我”,而不是“他”。
“每一次推开家门,都在提醒我……是我害得妈妈回不了家。”
母亲让他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他听了她的话,压抑住情绪,不能哭,不能心乱,按时出门上学,在同学们好奇眼神、窃声议论中装聋作哑。
他每天都会看到周文英空空的桌椅,桌面和抽屉曾放满了书,如今什么也没有剩下。唯一留下的,只有周文英画在桌子上的涂鸦。每次路过那张桌子,看见圆珠笔画下的那只单脚独立的大公鸡,他都觉得公鸡是活的,在用眼睛看他。
母亲说,必须忘掉,忘了那天的事,一切都会过去的,时间一长,谁都会忘的。
说这些话的母亲被带走了,以前不晓得警笛刺耳,也没想到鸣笛声会顽强地留在他脑子里,尖利地叫个不停。
母亲错了,根本不可能忘掉。
真相盖不住,越是有人想压住它,它越用力地朝外蹦。
他暗暗地希望警察能找到证据,直接找上门来,把证据重重甩到他面前,戏剧性地大声厉喝:凶手就是你!
那样多好……
萧白胭低头看自己光秃秃的指甲:“剧本在现场拍摄时,有时会做出一些调整,这是不可避免的。从纸面想象到动态演绎,是第一步的飞跃。”她放下手,“而从演员这里传达到观众,是第二步的飞跃。”
她深呼吸了一口气,缓慢而温柔地道:“我听见了。”
她听见了,陶珏所听见的那些声音:大人们在唤孩子回家吃饭,细琐而温情的日常。他拥有过,又失去了的平常。
陶珏喊:妈,我饿了。
他的手松开钥匙,袋子自手里脱落。
萧白胭的心猛地一跳,这是田晓黎的儿子……我的孩子。
“我跟你最后一场对手戏,提前到明天上午,”她按按眉心,“拍完那段,我就杀青了。”
穆玄英平复下情绪,长长舒了口气:“我也快杀青了。”他顿了顿,“……时间好快。”
“是啊,一眨眼就过去了,我也不用当恶人了,”萧白胭眨了下眼,“你认识苏雨鸾吗?”
苏雨鸾?
记忆叮叮当当跳出来,教他声乐课,为他写过歌,告诉他不用刻意去寻单相思的苏雨鸾。
“苏老师?”穆玄英不由微笑,“我当然认识,好久没听她弹钢琴了。”
“好巧,我也认识她,”萧白胭也笑了,有意放慢语速,“她,是我的老姐妹。”
她把手放在耳边,做了个打电话的假动作,嘴一撅,声线一变:“二姐,我学生马上要跟你进一个剧组了,他可乖了,你不许欺负他啊。”
她移开手,吊起一边眉毛,换回本音:“我有欺负你吗?”
“没有没有。”穆玄英连忙道。
“你是雨鸾的学生,我不能同她抢,不用叫我老师,”萧白胭手背到身后,踮了踮脚尖,姿态轻松好似少女,“以后拍戏有需要的话,欢迎你来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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