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不琢不成器,算我多嘴,”洛风抱起手臂,“马上开拍,我答应了给人提意见,先不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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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包很沉,压弯了他的腰。
母亲说过,做人要行得端坐得正,驼背走路是大忌。他眼下却顾不上这些,只觉得累。
背也累,胳膊也累,脖子抬不起,脚也迈不动,连呼吸一口空气,都是辛苦事。
时间恰逢饭点,一声滋啦,是油滚进锅,再一声嚓啦,是菜倒进来,伴着油盐炒出新鲜火热的香气。这香气会跑,会上下左右地四处飞跳,能飘得好远,人胃里馋虫全给勾出来。
白米粥也香,鼓胀胀的米粒吸饱了水,把在田地里吸取的日月朗照、露水精华悉数释放,都不用放糖,米粥自带清香的甜味。
陶珏呼吸放慢,鼻子闻见的味道让他的胃空空的,每吸进口气,胃就空一分。头部开始晕眩,水泥地面卒然模糊。
他停住脚,闭起眼,耳朵听见大人们在喊自家孩子吃晚饭。
兰兰别玩啦,回来吃饭了!
小兔崽子又野哪去啦!还不给老娘滚回来!
娜娜,快来吃红烧鱼!
……
无数个人声里,一个熟悉的声音冷不丁冒出来:朋朋,今天吃炸鸡翅好不好,妈妈还炖了冬瓜排骨汤。
陶珏眉头轻轻地皱起来。
忽然间,所有的声音都远去了,像是潮水袭来,翻涌拍岸,一卷一带,就这么将时光也带走了。
他微微睁开条眼缝,依着习惯的步子朝家走去。
走着走着,脚步加快,脚好似被云彩托着,走得不费力气。
他走到门前,掏出钥匙,边开门边喊:妈,我饿了。
钥匙扭动锁孔,门也推开了道缝。
突然,陶珏站着不动了。
捏着钥匙的手一点点松开,他手里那个放着冷食的袋子提手沿着手指向下滑落,掉在了地上。
一道名为伪装的围墙,它的地基正在发出裂变的呼啸,由地底深处向上撼动,围墙猛烈地摇晃,一块块砖头从墙上掉落,滚向地面。
仿佛这才第一次意识到——陶珏面容惨白得没有一丝血色——他的母亲,再也不会回来了。
墙在倾塌,假相在剥离,心灵的那道防线堤坝,开始崩溃了。
“那句话,剧本上有吗?”洛风指关节擦了下鼻子,喃喃问道。
萧白胭没有回答他。
她身子不由自主地向前倾去,眼一眨不眨,全神贯注地注视着陶珏。
没错,是陶珏,不是穆玄英。
不是那个在听到她说“如果你让我失望,还来得及换人”时,眼中光芒一暗的年轻人。
她记得很清楚,转眼间,光重新点燃,年轻人朝她鞠了一躬,对她说:如果我让您失望,请立刻换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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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包冲剂喝下去,第二天穆玄英便好了大半。除了手脚发软、浑身乏力的后遗症外,他头脑清明得很,也有胃口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