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之高洁岂容你污言秽语,邱光济,你······”积云剑沉得拿不动,黎柯又被邱光济一句话激得双目赤红,只推出一道仙力冲着邱光济而去,敷仙网却趁机再次缠上黎柯右手,还有几根粗壮的一并缠住了他咽喉。
第一卷第十九章
这缚仙阵竟也挺棘手,黎柯自己看不到,台阶下的众人被高大的御座挡住,也看不到,只有站在他对面的邱光济可以看到,一丝丝黑线一般的死气沿着缚仙阵的金线缠绕进去,迅速没入黎柯身体。积云剑沾染了那股黑气之后就跟黎柯断了联系,黎柯本来状态就不太好,咽喉处的金线越绕越多,他捏了法决加持双手去扯脖子上的线。未曾动用仙力时还好,一动起来黎柯就察觉到了身体的异样,他似乎和积云剑一样从自己的神府开始枯竭,灵力虽然漫灌全身,却是怎么都调动不起来。
邱光济从未如此畅快过,哪个男儿没有梦过沙场,他也曾苦读兵书修炼剑法,只是天资所限,倒是在文官一途上走的更远些。他多少年清心寡欲不敢贪图太多,没想到只是稍稍放纵了自己的贪欲,就有如此大的收获,他现在才想明白,不管是阴谋阳谋,也不论是光明磊落的仙力还是污浊的死气,能为自己所用即可。
“天神之体连着六道轮回,纵观天下便是元始真尊靠近他时都要收敛自己的气息,又岂是我等凡夫俗子可以沾染的。可你黎柯却为了一己私欲,亵渎神体,乱了纲常至此大祸,你倒来我这里索债,我还要代替天下人来索一索你的债。”邱光济见黎柯已无还手之力还不罢休,杀人诛心这一套他今日是要做到底了。
但凡黎柯如今还有从前的三分理智在,也不会因为邱光济这几句话乱了心神。他浑浑噩噩了这几个月,一日也未曾合过眼,也一直因为没能尽力阻止帝君陨落而自责,如今乍然听邱光济说帝君乃是因他而死,又回想起帝君曾经说过梦见过他,心里已然信了七分。
“那我到这里来做什么呢?还来寻邱光济索债,明明最该死的那个是我自己才对。若没有我对帝君的非分之想,帝君应该还是那个闲暇时养花钓鱼做瓷器、悠哉游哉的帝君,又怎会生受阴火灼烧之苦,生化了自己元神和神体?”他在心里想到,脖子上的金丝越绕越紧,黎柯原本扯住金丝的手也慢慢松了下来,他突然就觉得自己这一生就是个笑话,生搬硬套得往帝君身边凑,原以为二人是命中注定得良配,实则他自己是个索命的恶鬼,帝君就这样连迟疑都未曾有过得被他索了命去。
黎柯从未像现在这样恨过自己,恨自己的轻狂,恨自己的贪心,恨自己出现在帝君面前,恨自己擅自将帝君拉下万丈红尘······
一直安安分分挂在黎柯脖子上从未有过反应的护身玉丸,突得冒出一阵耀眼的白光,将缠着黎柯的那些丝线尽数绞断,又包裹住黎柯身体,轻轻往上托了托,似乎想带他离开,最终却是气力耗尽似得再次沉寂下去,玉丸也“咔嚓”一声碎了。
黎柯乱七八糟得想着,“让我死吧,那是帝君留给我得玉丸,现在连这个也没了,我该去死了。”这一腔的死意蔓延出来,黎柯一时间不知道自己是因何而来又因何变成了如此混乱的模样。他恍惚中抬眼,只见眼前有个看起来非常讨厌的人,嘴巴一开一合得也不知在慷慨些什么。烦躁从角落里滋生出来,一眨眼的功夫就被放大到了极致,他突然对世间诸事都产生了不耐甚至愤恨,若不是要担着天下、担着众生,九濡又怎么会一点迟疑也没有的走了陨落这一条路?谁?九濡是谁?
黎柯来时喻武没有察觉出他那时已有了死意,玉丸的事,帝君给他交代过,帝君似乎早就知道自己迟早要走,很多事都提前与他交代了。察觉到玉丸破碎时,喻武连话都没有顾上跟肥遗说便追着过去了,帝君再三叮嘱,要护好黎柯,玉丸碎了,说明他遇到了自己的死劫,他要赶在那人元神消散之前去把那人捞回来。
喻武没想到黎柯只是凭借他查到的那点边边角角的信息就追到了邱光济这里,他以为黎柯行事之前怎么也要再彻查清楚、掌握了明显罪证再行事,这怎么看也不是一场精心策划的计划,反而就是寻死,也怪不得玉丸要碎。
果然黎柯伏在地上死活不知,邱光济正指着地上的黎柯向着台阶下的众人慷慨陈词:“刚才的神光大家都见了,这就是此人玷污神帝致使神帝九濡陨落的证据,此人罪大恶极,来人,押下去,上诛仙台。”
“且慢!”喻武虽无官职在身,但他伴驾最久,资历最高,神帝去后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他是享有事关神帝事务的处置权的,众人见他来了,也都尊称他一声神使大人,邱光济即便再不愿,也要拿出一副温良恭俭让的态度来好生待承他,生怕遗人话柄。
“神使来得正好,神帝陨落的根源已然找到,大人看该如何处置?”
“陛下稍安,此时就下定论为时尚早,南仙帝自帝君去后一直悲痛不已,偶有失控也是正常。至于亵渎帝君这样的话陛下以后还是不要说了,神名不可辱。南仙帝也不是单凭这一句话就能定罪的,人我先带走,此间事还要劳烦陛下安抚调停。”喻武瞧着殿上这遍地的侍卫尸体,台阶下还躺着个蘅清生死不知,便觉得有些头大,无凭无据杀了这么多人,只一句失控怎么遮掩得下。
果然邱光济甩了甩袖子,又有一队仙兵涌了上来,“神使大人,黎柯无缘无故杀我军士下属,一句失控恐怕说不过去吧?”
喻武多少年没有和人动过手了,以往跟着帝君征战时,倒是也打过这种算起来有些流氓的架,人家既然不让走,那又不能不走,只能硬闯。黎柯已经人事不知,喻武一只手驾着他一只手推出一股仙力将眼前的兵士推到,一句话也没说便出了仙帝宫往九濡神府去了。
邱光济看着黎柯那样子,死气已经悄悄浸了他的身,饶是他根基深厚也等闲过不了这一遭,况且黎柯一心向死,日后是翻不起什么大浪了。诸事落听,只是折损了个蘅清,这一遭,不亏。
喻武带着黎柯疾驰了多半刻钟的光景才回到九濡神府,他在路上探查过黎柯情况,仙力倒是还在,只是似乎被什么干扰了,无法像从前一样自行运转疗伤。也不知道邱光济使了什么邪术,他这次见他跟以往大不相同,虽然外形容貌并无二致,但是邱光济言行举止都泛着一种说不出来的邪性。为今之计只能尽快将黎柯沉入后院那方大泽之中,那里经过帝君调和,有荡涤浊气、安抚心神的作用。
黎柯觉得自己身处苍茫之中,周遭皆是浓的化不开的黑雾,他茫然得往前走着,不时就要被脚下不知什么东西绊一跤,再站起来继续走。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谁,又为何在此,只觉得他对什么都是厌恶的,恨不得拼尽了全力要将所有东西毁坏殆尽。眼前的黑雾让他厌恶、黑雾外面的东西即便他不知道是什么,他也觉得厌恶。
喻武眼见黎柯沉在大泽底部原先齐永康魂体未融合时躺过的石台上,按说该渐渐平静下来的躁动不知怎的竟有愈演愈烈之势,甚至有肉眼可见的黑气从他眉心中逸散出来,糟糕,这是要坠魔的前兆。喻武再顾不得别的,一只手迅速将他周身大穴封住,一边引着大泽水汽灌入黎柯眉心,试图用与帝君同源的水灵之气荡涤黎柯心内滋生的邪念。
黎柯被这两方面的力量拉扯着又挤压着,一会儿生出一股要毁天灭地的愤怒,一会儿又有被水灵之气激发出来的帝君神格压迫着博爱众生。如此喻武勉强支撑了个半时辰,黎柯还不见稳定下来,喻武仙力耗尽,大泽中的水灵之气也被他消耗了十之七八。
突然,一股死气从黎柯心口和积云剑中逸出,一股猛然攻向站在黎柯身前的喻武,另外一股冲着黎柯眉心而去。喻武心思都在黎柯身上,没防备被死气击中胸口顿时后退三步“哇”得一声吐出一口黑血来,再去看黎柯,只见黎柯站在地上已经睁开双眼,只是那双眼睛不再是从前清澈、豁达的双瞳,他双眼赤红,眼底漫着杀气。
“黎柯?”喻武刚试探着叫出他的名字,就被黎柯推出一掌拍退了好几丈远,若不是喻武反应快迅速调动大泽之水护住自己,喻武觉得自己恐怕立时就要被黎柯拍死。
果然黎柯额头渐渐出现一粒黑色水晶样的印记,只一瞬的功夫,便消失不见了,黎柯坠魔了。
现在的黎柯根本没有理智存在,只有一个念头,他要杀光眼前的一切活物,首当其冲的就是喻武。眼见喻武一击不死,黎柯紧随而至,又要再拍出一掌时,喻武突然横出一把剑挡在身前。这剑一出现就抓住了黎柯视线,这种感觉太熟悉,仿佛和自己体内潜藏着的一种意识相呼应着似的。
第一卷第二十章
喻武见他真的被神剑毕和吸引住了视线,略定了定心神,他迅速捏了个隐身咒,消失在黎柯眼前。
黎柯伸出手碰了碰毕和剑柄,那股熟悉的感觉越来越强烈,自他握上剑柄以后一直以来喧嚣着要将一切都杀光的暴虐欲望渐渐平息下来,虽然他的内心还因为某些他自己也无法分清的因素愤怒着,但是至少他的神智开始慢慢清醒。
他记起了自己叫黎柯,曾经是南极紫光仙帝,但是现在,他坠魔了,可他为什么坠魔?他不知道,这把剑是谁的?他也不知道,只是很喜欢这把剑。
毕和剑嗡鸣着开始在他手中震颤,没过多久,竟然自发劈出一道闪电,噼里啪啦得将他的手打到一边去,随后自己归还剑鞘之中,直直落在水底再不动了。
黎柯还想去捡起那把剑,毕合却想粘在地上了似的怎么都拿不动了。黎柯脑子里很混乱,他觉得自己忘记了很重要的东西,可每当他试图挖掘自己的记忆时,他就感觉自己的魂体似乎被拷上了一道枷锁,直勒得他连喘息伸展都夹杂着抽筋剥皮似的痛苦,唯有顺从自己的意识不去回想时才能暂时远离这种呼吸之间都带着撕扯般的痛意。
眼看黎柯双目由原来的赤红一片渐渐平息成原来的颜色,喻武有些奇怪,莫非这神剑毕和还有斩断魔性的效用?已经坠了魔的,摸一摸毕和剑就能再变回来?他慢慢显出身迹站在距离黎柯十丈远的地方,试探着叫了一声:“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