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野还能说啥,他死要面子的说:“好极了!我建议你也试试。”
傅老师笑骂说:“你自己躺下去了别怪别人,还想把我拉下水,你想得太多。”
桑野大喇喇坐着:“反正我也不想你。”
“何况你知道个屁的感觉,”桑野说,“你那玩意儿开过刃吗你就问感觉?光说不练假把式。”
傅知非笑了会儿,然后把准备好的生日礼物放在他手上说:“生日快乐阿野。”
桑野笑嘻嘻地接受了,傅知非又说:“别把他们看得太重,也别把以前看得太重。”
傅知非抬手似乎是想拍一拍他的肩,又想起桑野现在是有男朋友的人了,手就没拍下去。
不管桑野和林烝之间是什么个昏聩的约定,傅知非都把他们当了一对。
傅知非提给他一小块蛋糕:“阿野,你妈妈在天之灵也希望看着你过得快乐,别自己折磨自己。”
桑野眼睛有些胀涩,他从来不在他生日那天过生日,他妈妈病逝于秋天。
那时候她已经得了很严重的厌食症,情感上的失败否定了她当初离家出走的意义,物质上的拮据又同时约束住他们母子俩。
她开始变得不爱吃饭,并且对酒精有着一种格外的依恋。
在加拿大居住的第二年,她的体重开始直线下降,一天比一天衰弱。
那时候桑野总能看见妈妈在繁重的工作之后,呆呆地坐在书桌前,有时候桑野无意闯进她的领地,就能听见女人的啜泣声,神志不清地拉着他喊他,喊的是桑秦的名字,自己喊了,还要哭。
她最终向自己的家人低了头,把她的倔强藏进绝望濒死的身躯里,向弟弟托付了自己的孩子。
最好的疗养院也没能救回一颗死掉的心。
当时的窗外花田瑟瑟一地,青草未枯,青黄各有半半。
桑野握着母亲的手贴在面颊上,肌肤相贴,一点一点地感觉到生机逝去,直到冰冷。
他捂不暖妈妈的手,呆坐了一整个下午。
堀辰雄写山川上的疗养院,山百合开在晨露里,起风时把女主角的生机带走,任凭情爱挣扎,也没个挽留的余地,只遗恨。
但毕竟书里的他们还是深深相爱的,错在生死相离。
可他坐在阴郁的窗里,外面是明媚的秋天,桑野从父母身上看不见爱情,看见的是折磨和颓败。
阳光嬉闹,被风赶着逃跑,不谙世事的孩童唱着歌谣,风车慢悠悠地转,转不醒死别。
他妈妈没有遗言,干枯的眼睛深深凹陷下去,从眼角流了滴眼泪,像是小美人鱼甘愿换取双腿时候所经受的折磨,像是她化作泡沫时的那一份解脱。
王子和他的未婚妻都是高兴的,王臣和舵手都是不知情的,女巫高声吟唱,怪笑着世间愚昧难有真爱,阿特洛波斯干净利落地剪断生命的线,于是花田里一阵风起,把他的母亲带走了。
变成了远眺东方的一尊小小坟墓。
乌鸦一样的黑伞撑在头顶,挡住了所有的阳光,费迪南站在他身后问:“听你妈妈说你的生日就在秋天,是哪一天?”
墓碑旁边的泥土还是新的,百合上落满了尘和露。
那时的桑野是不会笑的。
桑野很淡地说:“今天。”
费迪南沉默很久,拍拍外甥的肩,不再说话。
可惜桑秦完全不记得亡妻去世的日子,竟然要给他办生日宴。
觥筹交错,桑野身处金玉名利场,只是一枚棋子。
他举着香槟和市政官员喝酒,和梓安的股东们喝酒,和设计院、和中介商、和精打细算的各派人事喝酒。
桑秦脸上堆满了笑,梁局长也是。
桑野给林烝发了条消息:烝烝宝贝儿,我们私奔吧。
林烝没有来他的生日宴,但很快给了他回复:什么时候?
桑野咬着舌尖笑起来,面色微醺,和他说:“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