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种热闹的欢愉中,他觉得自己独自寻找的模样,让那种感觉愈发强烈。
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可是他都叫不上名字来。
说不上来,只觉得无法疏解。
神是不会染疾的,纵使受了伤,稍微调养一番也会好。无病无伤,只不过是看不见初元,这就足够让他慌乱至此。他捏紧了手上的袍子,发散了神识寻找初元的气息。可他忘了自己白日时在初元身上用的法咒,他感觉不出来。
时鉴恍惚之间有种念头挥之不去:我又把他弄丢了。既然他不愿再见我,我又何必多做纠缠?
他一下子留在了原地,再不肯往前一步。这个念头似乎不是突然之间冒出来的,好像在心里酝酿过很久。他曾坚信自己不会把初元找不见,不管初元在哪儿他都寻得到。
可是现在……
时鉴猛地一回头,突然就看见那边的桥头,有张熟悉而陌生的脸。
世间不可能有人完完全全跟什么人长得一样!时鉴坚信那张是自己的脸,而会用他的脸在外头到处乱逛的,只有初元能做这样的事!
初元还立在桥头摇摇晃晃着。拱起的桥高高地抬起,这人跟要飞一样,吟个诗还快吟得要一脚跨上栏杆跳舞了。他醉得厉害,坛中的酒被他自己的幻术弄得永远都喝不完——他其实早就喝净了,只不过他都分不清是酒醉人还是人自醉。
突然一颗烟花高高地升空、炸开——是亥时了。随之而来是流星逆行一般的烟火。行人们全都驻足凝望,孩子们,热恋中的青年男女们,甚至是河里的灯似乎都停了下来。神仙下凡的庆典,每个人都在感受神的恩赐,神的庇佑——纵使这位正一无所知地醉着。
“明花硝烟尽,待有重开时。”初元随意念叨着,又盯着天上炸开的一朵。
多美的风景。
时鉴远远望着,忽然觉得,初元是真的属于这一片人间烟火。
仿佛很近,仿佛离自己又很远——但实际从未离开过。
一轮烟花过。初元看够了,被酒精泡透了的脑子控制不住手脚。他背过身倚在栏杆上,顺势要这么滑下去时,突然给人握住了胳膊。那人力气极大,竟单手将他撑起,另一只手展开衣服,披在他肩上。
初元拢了拢即将滑下去的外袍站好,偏头看了一眼来人,是时鉴。他都忘了自己还在跟时鉴闹不愉快这件事,傻乎乎地“嘿嘿”一笑,完全没打算给时鉴这张脸留面子。
“你用我的脸出来撒酒泼?”时鉴想呛他两句。谁成想初元傻笑两声:“好看呗。”
凑近来看,初元确实仿得□□无缝,连时鉴脸上哪处细微的纹路都仿得一清二楚,叫人误会他是对于时鉴的脸有多少熟悉。时鉴因这想法心里头一动,莫名慌乱地撇开了目光,轻咳了两声:“站好,不要歪歪倒倒。”
“我站得很直。”初元半倚在时鉴肩上,半倚在桥栏杆上说。
“并不。”
“是你站歪了!”
“非也。”
时鉴完全不晓得怎么顺着一个醉鬼说话,一如既往反着他来,交流变得十分困恼。总之是半拖半拽给初元带回家的,他给初元扔在床上,端了脸盆和毛巾来给他擦拭。伸手要去扒他衣服,被初元一把把手扣在胸前。
初元直愣愣盯着他,眼神清明至差点让人以为他装醉:“你果真图谋不轨。”
时鉴都不知道能说什么。
“要杀要剐你随意,”初元攀着他手坐起来,还抓着放在胸前,“临死前我就问问你,我到底有什么好图的?”
时鉴还是不知道说什么,好半晌给他一把按回去:“睡觉。”
☆、第十三章
“你跟来干什么?”
“一世惩罚已经结束。我奉命来此接你回去。”
初元颇为不屑地一挥手,转身朝着奈何桥走。他自始至终没有看过时鉴一眼,反倒是跟孟婆致意。
他向来是待人和蔼友善的,大家都很喜欢他,无论是作为神还是人。
除了对时鉴。
三天一小吵两天一大吵是常态,却又很诡异地会在一块儿喝酒聊天,或是结伴同行完成祈愿。也不知是关系是好还是恶劣。
除了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