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麒这才暂时放过污浊的自己,停下内心的□□,缓下声来对宫九道:“时候不早了,该下山了。”
墨麒心里头茸茸的,像是揣了一只熊猫崽,又是熨帖又是心疼:九公子会肚子叫,肯定是因为早上煮汤的时候,只给他端了,自己却都没喝。得快些下山,给九公子买些早点才行。
怀揣着这样的想法,墨麒平日里总是沉稳的步伐,难得的有些快,步子间也迈得大了点。两人下山后,墨麒就堪称主动地掏出了钱囊,宫九的眼神在什么摊子上但凡留了超过三息,他就问一句:“可是要吃?”,搞得宫九最后反倒开始嫌弃他来,和他说了句“你今天话怎的这么多”,墨麒这才闭上嘴,慢慢稳下莫名就毛躁起来的情绪。
也同样是一道出门吃早点,坐在炒面摊子上吃的满嘴油旺,满头大汗的唐门弟子们,略有些呆滞地看着手里提着一盒樱花糕,步履轻快的九公子,以及九公子身后,抱了一整座山的早点的墨麒,在巴山街头的冬风中凌乱。
唐远道习以为常地看了一眼,习以为常地被师父擦肩而过,完全没有发现他的存在,抱着自个儿的熊猫崽一人啃着一颗果子,咔嚓咔嚓,唇齿生香。
原本还想起身和路过摊子的墨麒、宫九打招呼的唐门众弟子们,屁股都已经离开板凳了,又迟疑地坐了回去:“……”
这儿这么大八个人还带个唐远道这个亲弟子呢,怎的国师眼睛珠子就寡盯着九公子,难道他们就这么没有存在感吗?
唐门一位师姐摸着下巴,看着墨麒抱着东西跟在宫九身后亦步亦趋的模样,思忖地道:“我怎么觉着……这两位……哪里不太对?”
国师跟在九公子身后的样子,看起来好像她那个耙耳朵师兄陪着嫂嫂逛街哦!
唐远道嗨了一声:“师姊,你习惯了就好。”
师姐盯着墨麒盘顺条正的背影直看,一边看一边不忘问:“什么意思啊?”
唐远道踩在板凳上,把自己被迷了魂的师姐脸掰回来,苦口婆心道:“师姊!你莫看了,没希望的!我师父和九公子,他们俩是这个!”
唐远道抬手握拳,伸出两个大拇指对了对,然后十分严肃地道:“而且,他们就连这个都做过了!”
唐远道又摊开手,开始摩擦摩擦。
他怀里的熊猫崽迷茫地歪了一下脑袋,懵懵懂懂地跟着唐远道一块,把毛爪叠在一块,开始慢吞吞地摩擦。
师姐瞬间尖叫着扑了过来,一把捂住熊猫崽的眼睛:“啊——唐远道你个瓜娃子!教坏崽崽!”她先捂完了熊猫崽的眼睛,才轻咳了两声,问唐远道,“你怎么知道……他们那个过?是真的,不是你驴我?”
唐远道仰起头:“我为啥要驴师姊!是真的!是我和当今圣上一块儿听墙角听到的!”
师姐木讷了一下:“……我记着,九公子似乎是太平王世子,是当今圣上的亲表弟?嘶……那,你知不知道,他们……谁上谁下?”师姐突然露出了一个嘿嘿的表情。
唐远道十分早熟,老神在在:“当然是我师父在上面!当初求饶的人可是九公子!”
“艹!”在唐门中向来以野出名的三师姐震惊地瞪大了眼睛,不由地又扭回头看向墨麒的背影,目光中带上了一丝敬佩,“要说野,还是远道你师父野,居然能当着皇帝的面搞……咳,和他的表弟那啥。”
师姐看着看着就忍不住又扭回了身子,一对儿眼珠简直恨不得黏到墨麒身上,撑着下巴叹息:“唉……你看看这个腰,再看看这个体格,啧啧啧……”她眼神逐渐放空,有点酸地喃喃道,“我咋还有点羡慕皇帝他表弟呢?”
心情很好地溜着道长的宫九,狠狠打了个喷嚏:“啊——啾!”
…………
出于一种围观了八卦后,不好意思直面正主的莫名心虚,唐门众弟子硬是没有追上去喊住墨麒和宫九,而是十分多此一举地回到了江山醉,等到墨麒和宫九逛完了早市回来,才来寻他俩一起出门去找那位唐元和师弟来巴山拜访的友人。
东方不败并不打算搅合进唐门的私事,又因为早上白小花盛给他的莲子羹有问题而一直离不开茅房,所以没有跟着一块来。
唐怀天合理的预测,等他们找唐元和师弟的这位忘年交谈完话,回到江山醉的时候,可能白小花的尸骨已经被妥善的挫骨扬灰处理好了。
唐元和来巴山探望的这位友人,其实岁数大得都可以做唐元和的爷爷了。
老人家是个读书人,年轻时考了个秀才以后就不想再继续努力了,于是回到家里办个了私塾,决心专心为自己家乡的孩子们启蒙。他与唐元和相识,是因为他很是精通一些古文字,而唐元和又很爱淘古书,所以两人才在意外相遇后一拍即合,深觉高山流水遇知音,于是成为了忘年交。
但即便如此,唐元和也从来没有告诉过何秀才,自己其实是名唐门弟子。
唐怀天将唐元和的身份挑明后,何秀才震惊了很久,而后蹙起了眉头生了一会气,最后叹息道:“他从未和我说过自己是谁。你们既然会找上门来,还告诉我他是唐门的人,是不是因为……他出事了?”
何秀才的声音有些颤抖,眼中也有了泪。唐元和对他来说不仅是一个志同道合的友人,更是他心中疼爱赞赏的晚辈,他很不希望这个有才又讨人喜欢的晚辈出事,可是唐元和这次来到巴山,刚落脚的第一天,他就已经隐隐约约有了不祥的预感了。
何秀才闭了闭眼,把眼泪逼回去,冷静地道:“我不知道哪些信息对你们有用,我就把他到我家来落脚后发生的所有事情,从头到尾和你们说一遍。”
“元和到了巴山就来见我了,在我家只待了一天。他刚来的时候,我就感觉到有些不对,他看起来不大开心,而且愁眉紧锁,像是有心事似的。我一直知道他有秘密没有告诉我,我以为这件心事会和他的秘密有关,而这个秘密他是不能告诉我的,所以我就没问。”
何秀才说的“秘密”,就是唐元和其实是唐门弟子这件事。
“这一天里,他一共连出了三次门。第一次出门时,他倒是还问了我,这附近是不是有一户猎户,男主人叫‘李义’的。我也不常出门和人打交道的,来来回回见的人都是孩子,最多就是这些孩子的爹娘,哪里知道什么猎户。他问完见我不知道,就没再说什么,转身就走了。”
众人交换了一下眼神。
唐元和这一次出门,定是去查他怀疑的那个李义了。
何秀才道:“他没出门多久,大概半个时辰就回来了,神色好像没有那么紧绷了。进了屋以后,我问他找到自己要找的人了么,他笑着说找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