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麒:“……羞辱?”
姬冰雁点头:“没错,去势这是一种极为私密,并且与一般毁尸行为的动机截然不同的泄愤方式。其中往往包含着凶手的私人情感。你认为那些情感会导致凶手做出这种事情?”
被姬冰雁盯上了的墨麒:“……死者曾猥亵过凶手,凶手是为了报复;或者是凶手曾有过被其他人……欺辱的经历,所以形成了杀人必去势的固定习惯。这是凶手在……”墨麒深呼吸了一下,稳住自己快要从耳朵烧到脸上的窘意,“性这一方面曾因‘得到’而引发的动机。”
“还有另一种,是因为‘缺失’。可能死者在……某方面没能满足凶手,故而凶手怒而以此方式泄愤。”
墨麒一会顿一下的,终于把话说完了,顿时偷偷舒了一口气。
宫九已经开始盯着他嗑瓜子了。
楚留香赞同地点点头。
姬冰雁道:“没错。”他转向楚留香,“道长说的三种可能,我们一一来分析。第一种,死者曾猥亵过凶手,我认为不可能。玉射郡王不提,辅国大将军的人品是众人皆知的严正守礼。”
“……”姬冰雁看见楚留香皱起了眉头,便没有一股脑地接着往下说,而是提出了一个能够侧面印证这一点的证据,“身为大将军,定不会缺人关注他的婚娶之事,即便他不好女色,但倘若能娶一名门当户对的姑娘,也是锦上添花之事。一来能为他遮掩自己断袖之实,二来妻子的娘家也可为他增添助力,三来他长期不留家中,能有一位妻子为他打理家务,他也能轻松许多。然而辅国大将军却一直没有娶妻,这岂不是说明,他其实是一个有原则、有底线的人?这样的人,难道会做出猥亵之事?”
楚留香露出了一个被说服了的表情。
姬冰雁这才接着往下说:“第一个可能排除了,再看第二个:凶手杀人去势是他的惯例。”
楚留香不得不承认:“这完全不可能。不光是辽国这里的其他百具尸首,陆兄也曾说过,宋土上那些被杀死的死者也是没有被去势的。”
姬冰雁点头:“没错,所以第二个可能不成立——顺带我还想引出一个问题。”
“既然说到了相同的毁尸手法,可能是凶手因过往经历而形成的惯例,那么在这个案子中,不管尸体有何不同,他们唯一的相同点就是被人削去了脸。我认为,凶手很可能在这方面很是关注……”
墨麒低声道:“但江湖上并未听闻过有哪个人非常执着于脸的……”
楚留香耸肩:“我也没有。虽然石观音算一个,但她执着的也只是女人的脸,而且是漂亮女人的脸,这些死者可都是男的。”
姬冰雁道:“这倒无妨,我们可以请辽将这些死者生前的模样都绘成画像,到时候一比较便知。”
宫九抬了抬手,从房梁上立即飘下了任劳任怨,看着众人吃菜喝酒也还在勤恳隐匿身形的暗卫,掠身飞窗而出,去通知花将了。
姬冰雁懒散地垂着眼眸,看都没看飘过的白影一眼:“所以,三个可能,现在我们已经排除了前两个,剩下的这一个,不就是唯一的可能——不,是唯一的真相了吗?”
楚留香想了想:“你说的没错。”
他面上的表情先是因为解决了一个谜题而轻松了一下,但很快又皱了起来:“但即便知道这点,我们也很难凭借此找到凶手。”
姬冰雁伸手倒了杯酒,推到楚留香面前,没有说话,像是无声地安抚。
楚留香一饮而尽,而后看向面露沉思,眉头紧锁的墨麒:“道长,你怎么想?”
墨麒沉默了一下:“我想的不是这个案子。”
楚留香眼睁睁看着宫九又往墨麒碗里添了一块肉,墨麒很是自然地一边皱着眉头思索,一边本能地夹起来吃了,宫九眼神中的笑意简直令楚留香两手发麻抓不住酒杯。他艰难地在这股莫名酸臭的冲击下吐出自己的问题:“……那你在想什么?”
墨麒脸色有些不好:“我在想,为何这个案子,辽主要如此大费周章地找宋人来破。”
姬冰雁愣了一下,投来了带着深思的眼神。
这一点,他还没有想过。
楚留香下意识地举起酒杯,虚喝了一口后才想起,酒杯里的酒已经被他刚刚喝完了。
踏上辽土后,众人一直被无脸人的案子所扰,当真没有人注意过这件事有何不妥。
墨麒放下了筷子:“这很奇怪。如果大宋疆域内,有辽人作祟,圣上绝不可能会特地去找辽人来破案。因为这是大宋的疆域,办案也应该是大宋的官员来办。”
宫九沉吟:“没错。”
“除非,他已经确认辽国自己的官员没法办这个案子,所以才转而向圣上求助。”楚留香道。
宫九冷冷道:“又或者,他本身的目的并不是想要破了这无脸人案,而是为了办案,赵祯会派来的人。”
姬冰雁不由地坐直了身体:“你是说,辽主想要对我们中的某一个——或者某些人不利?”
楚留香喃喃:“没必要吧,我们这些人里,有哪个能引起辽主的注意?就算我们在江湖上再怎么有名,那顶天了也就是在大宋内能有点影响力,再怎么都不至于能波及到辽国来?”
宫九没说话,雅间里一时间陷入了静默。
墨麒半张脸都藏在灯烛照不了的阴影下,沉默地像一座静寂的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