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麒低声道:“他要证据,我们就给他证据。”
宫九危险地看着唐怀侠,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上哪儿来的证据。”
墨麒道:“莫忘了,妙音城内,还有一位‘骨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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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唐门时,宫九还是心情愉悦的。从堡主殿离开时,宫九满心的无名火,被墨麒一手摁着发不出。
殿门外,唐远游正蹲着,和自己的孙子小声说着话,总是毫无表情的脸上时不时便露出一抹笑意。看过殿里的那只笑面虎,再看殿外的唐远游,宫九顿时都觉得唐远游因为旧无表情,而有些僵硬别扭的笑,要比唐怀侠的顺眼许多。
两人身边,一只简直比远道还要高的黑白熊正仰面倒在地上,实力演绎大熊熊要果果的场面,毫无巨熊的尊严可言。
唐远道居然还瞬间对这般体积的肥熊,露出一个堪称“慈爱”的眼神:“爷爷,滚滚是不是饿了?”
唐远游顺手把自己的熊猫脑袋扶了扶,然后一松手,滚滚又好像没骨头似的在地上仰面躺着了:“不是,它这是饱了,要睡觉。”
宫九狐疑地盯着地上那只肥头大……嗯,小耳的黑白熊看,实在看不出就这么个东西还能拳打白虎,嘴断铁笼。
唐远游最先看见出殿门的二人,再一看太平王世子绝对称不上愉快的表情,道:“你们想问怀侠什么?”
墨麒把学着滚滚崽,往他腿上抱的唐远道,无情地拎开:“我们在姑苏办案时,在阳澄湖底发现了一座地宫。这座地宫之中密藏着一种奇毒,提纯后乃是见血封喉的剧毒。”
唐远游了然道:“你们是不是在那里看到了唐门的东西?我门中弟子的门派任务之一便是寻奇毒,有他们留下的痕迹很正常。”
宫九冷冽的眸光一转,落到因为不知情,还保持着平常心的唐远游身上:“可若是地宫中的那一拨弟子,其中包括了唐远行和苗梵梨呢?”
唐远游的脸色变了,先是刺痛,而后变得平淡,眼神也变得悠远。
十年了,他已经十年没有听过有人说出过,这两个熟悉又陌生的名字了。
墨麒低声道:“不仅如此,地宫之中还存在着唐门弟子内斗的痕迹,地宫中的毒也没有被成功取走。唐远行与苗梵梨在地宫的墙上刻了一行字,言‘此为吾等之罪过,定当以命相守之。’看印记,恰好是十年多前留下的。”
也就是唐远行与苗梵梨残杀同门、叛出唐门的那个时候。
唐远游本还悠远的眼神,几乎是立刻地变得锋锐起来,猛地看向墨麒:“此言当真?!”
墨麒点头:“我与九……世子,一同来唐门,便是想问堡主当年之事。我们想知道,当年前往姑苏寻毒的这一队弟子是谁,当年在地宫之中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唐远游喉头一涩,鼻子一酸地同时意识到唐远道还在一旁看着:“……回我的净室再详说。”
…………
唐远行屠戮同门,叛出唐门,本是重罪。
唐远游一脉,按道理应上下连坐整整三代,然而唐怀侠却并未按这个规矩处罚唐远游一脉,只是削了唐远游的长老之位,将远字一脉调换到了外堡的最外层,负责守护唐门最外围的唐家市集,相当于变相地将远字一脉排挤出了唐家的中心,却又微妙地将他们保留在唐门的边缘。
唐远游承唐怀侠这份情,领着远字一脉的人没有多啰嗦,索性全部迁居到了唐家市集。
这倒也有点好处,一来远字一脉的人从此不再需要做可能会丢掉性命的任务了,二来……也方便大家玩儿了。
热热闹闹的市集,当然比唐家堡内好玩的多。以往为了任务出门之时,他们根本没有什么心思停留在外界的热闹喧嚷上,只是匆匆地去,匆匆地回,这下不必再这么来去匆匆了,他们反倒发现了以往从未发现过的人世美好。
唐远游的屋子,是他和他的胞弟唐远遨一块儿住的。唐远遨,也就是墨麒来送唐远道那会儿,和唐远游说话的那个车夫。
这会儿不轮他当班,这位曾经德高望重的远遨长老就在屋子里抱着熊猫困觉。
大冬天的,天气冷,可是熊猫暖和啊!一人一熊互相取暖,都对对方提供的暖气服务十分满意。
——除了大滚滚时不时就会伸脚把唐远遨蹬下床去。
众人进屋的时候,唐远遨才哼哼唧唧地从床底下爬起来,又迷迷糊糊地想再重新歪回床上去。
听见人来的声音,他的迷糊瞬间消散,回过头来看向门口,眼神已是一片清明,带着警惕的锐利:“……哦,你们哪。”
唐远游肃着脸:“贵客临门,你这是何等打扮?还不快整理了衣冠。”他顿了顿,犹豫了一会,又道,“我与二位有要事要商谈,你……一会带远道出门玩玩吧。”
这些令人心情悲郁的事情,唐远游并不想让唐远道知道。
等到唐远遨左手擎着侄孙子,右手牵着大滚滚出门后,墨麒才道:“我和世子之所以来唐门,便是觉得当年远道父母叛离之事,或有蹊跷。能够写下那般刻字的人,并不像是会屠戮同门之人。”
宫九随意地捞了捞乱七八糟陈放在木茶几上的机关零件:“唐门给墨道长的信上对唐远行夫妇叛离之事只是一笔带过,我们并不知事情的来龙去脉。当年之事,细说来听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