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垂下头来死死看着双目紧闭、昏倒在他怀里的白玉堂,忍不住颤着手碰了碰白玉堂的脸颊。
温凉的。真实的。
对展昭来说,什么记忆,什么暴脾气,什么声音哑不哑,都无所谓。
只要白玉堂人在,那就好了。
玉堂若是想要寻回记忆,他可以一句一句地讲给玉堂听,未来的记忆他也定会在玉堂身侧陪同共度;玉堂若是容易生气,那便生气就是!就算是生起气来,玉堂肯定也是帅得不得了。玉堂若是想让声音不哑——
……玉堂才不会在意声音哑不哑,刚认识那会儿,玉堂为了增加气势还天天沉着嗓子说话呢!搞得他也不服气,那几天也卡着嗓子说话,弄得公孙先生都以为他受寒了。
展昭顶着红鼻头红眼睛,抱着白玉堂酸涩又坚定地想着想着,就记起过往年少时,白玉堂和自己都一起干过些什么滑稽的蠢事,想着想着就忍不住噗嗤一乐。
展昭乐着乐着,一直憋在眼眶中的眼泪就扑簌地掉下了一串,落在白玉堂高挺的鼻梁上。
展昭慌忙用袖子帮白玉堂擦干净,手指忍不住又碰了碰还在昏迷中的白玉堂的脸颊。
这一次,不论玉堂去什么地方,我都要跟着。不论什么地方。展昭出神地看着白玉堂,心里反反复复地想。
宫九眯着眼睛,看了好一会死抱着白玉堂不放手,又是哭又是笑的展昭,只觉这展昭是不是被白玉堂这事刺激出了毛病。
他看了一会后,发觉自己正在做一件毫无意义的事情,便干脆地移开了视线,随便往四周看了看。
宫九的瞳孔骤然一缩。
他拍了拍墨麒:“你看。”
宫九伸手指向沟壑外的影子人。
他一直拿着的那柄折扇早就在打斗中损毁了。
墨麒困惑地回头,顺着宫九手所指的方向看去。
入目之处,所有的影子人都突然像被抽干了水分一样,缓缓干瘪下去,只留衣衫骨架。
第40章送子观音案13
西夏,西凉军。
军师看着辽国使者送来的消息:“河西知府事身死,河西军统军大将木将军、史副将身死……”
主将坐在帅座上,皱着眉不耐道:“那又如何,耶律儒玉传这个消息给我们,难不成我们就得乐颠颠的出兵吗?”
军师温声温气地劝道:“将军,您再细看。”他细细点出,“这些人死,当然没什么大事,宋人那么多,总归有人能顶上的。但您看看这儿,这史副将是怎么死的?是死在河西军自己监守的大牢里的!这说明什么?”
主将沉思了一会,眉头缓缓松开,痛快地抚掌道:“这说明,河西的军心,已经给这几个将军自己搅散了!好也!”
河西军,这匹庞统留下的野狼。
野狼的嘴,终于开始对准自己圈内的羊了。
即便那是匹黑羊,那又怎么样?有哪只狼在尝过羊的味道后,还会继续缩起爪子做它的乖乖牧羊犬,收起已经开了腥的野性的?
一直主战的军师再下一剂猛药:“庞统就要来了,不管我们举不举兵,他都要重新回河西了。我们这个时候不提前下手,难道还要等庞统杀回河西,整顿了那群野狼,等着那群野狼将狼口重新对准我们吗?!那您就再也没有机会打下河西了!”
军师加重语气道:“国主的责骂,已经不止一次了,将军,您难道要活生生等到自己被国主废除兵权、‘告老还乡’的那一天吗?将军,这是机会,千载难遇的好机会啊!”
“你说的没错!哈哈哈哈,阿满,我的好阿满,我果真离不开你!”主帅大笑着狠狠一拍扶手,站起身,向前猛跨了几步,“传令兵,来啊!发令,整军!”
决心破釜沉舟的主帅没有看见,自己身后一副忧心忡忡的军师,双眼中划过的诡谲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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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里,白玉堂又回到了他被影子人唤醒的那一天。
当他穿着染满鲜血的衣服,在床上睁开眼睛的时候,突然意识到一件事。
自己好像失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