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了,一切都完了,毁了,毁了……”大方相喃喃念道:“该死的人,是我。”
严枫不忍道:“大方相……”
“这一切从我开始,就从我结束吧。”大方相突然举起刽子手的刀,一刀砍在自己的脖子上,“是我看不清执念,折磨自己,也折磨了你们。”
石老人头落下,脸上还戴着那张木质面具,血液蔓延到了整个墨色的刑台。
时间打破了。
严枫身上浓厚的妆容也遮不住腐朽的气息,黑色的血液从黄色的衣服里渗透出来。
刑台下站着的NPC们齐齐倒下,身上的肉一块块落下,很快变成了变质变丑的腐肉。简温看到不少腐肉上还有蛆虫爬行,身上的衣服也在瞬间褪色,变得犹如陈年破布。
木质面具自动从玩家脸上脱落,丧失了所有活力,简温看到那一刹那,有黑色的影子从木质面具上窜到地上的影子里。
无面鬼怪弯腰捡起一张张木质面具,端端正正戴在自己脸上,喜不自胜的不断抚摸上面的五官。
渐渐的,无面鬼怪的身体一点点往地上陷落,一点一点融化为黑色的平面,最后与地上黑色的影子鬼怪难分你我。
“这是……”
简温被这突然的变化弄得有些茫然了。
脚下的刑台传来破碎的声音,宛如玻璃破碎,简温低头,霍晟眼疾手快,抱住简温就跳下刑台。
刑台在下一秒崩溃,四分五裂,成为了一地的黑色玻璃碎片。
眼前一花,简温看到自己站在满地荒坟之间,荒坟上,一块块墓碑之间,挨个摆着木质的面具。距离简温最近的墓碑前,跪着一个头发白花花的老人。
老人跪在墓碑前,低头抚摸着自己的木质面具,缓缓抬起头。
那是一张陌生的面孔,但是简温意外地肯定:“大方相。”
“我演了一辈子的《捉黄鬼》,帮村民驱了一辈子的瘟疫,没想到最后却是我把灾难带回家乡。”
被揭穿真面目后,大方相对往事索性不再隐瞒,说起了石头村的过往。
《捉黄鬼》是一出驱邪除秽的傩戏,为了帮村民祈福,每年都会在大方相和三个师兄弟的主持下举行。而多年的名声积累,也让大方相他们的班底在附近乡里远近闻名,每到年底的时候,忙碌起来会到处走乡串巷的表演。
年前,下一场雪的时候,大方相他们被邀请到了隔壁的村落表演,大方相和石老前往,铁老和肖老留下。
在奔赴其他村落的路上,大方相遇到了一群外乡来的乞丐,据说是家乡闹地震,把家园全毁了,只能沿路乞讨,勉强求生。
大方相善心大发,加上忙于赶路,也来不及询问更详细的细节,主动给他们指路,去石头村找铁老几人照顾。
就大方相自己所说,他跟铁老不和,仅仅是性格一个过方一个过圆,相处不和,但对铁老的为人十分佩服,知道铁老一定会好好安置这批灾民。
石头村在方圆百里内算是小有闲余,人口富裕经济小康,大方相以为,只要自己戏班子里省点吃的,村民们都接济一下,不过是十几个灾民,接收完全没难度。
但他万万没想到的,是那群灾民刚从地震家园离开的时候,已经被遇难者感染到了瘟疫。那是个偏僻潮湿的山区,家园毁坏之后,重建起来难度太大,疲于奔命的灾民来不及检查自己的
石头村的村民的确淳朴,铁老虽然跟他理念不合但是性情本善,都接收了灾民。
但是谁也没想到,灾民身上都携带了瘟疫。
尸瘟。
越是善良的伸出援手的人死的越快。
出去演戏的大方相和石老一群人躲过了这一劫,恰好遇到了大暴雨,把他们拦在外乡足足三周,等他们回来时,铁老已经凉了。
伴随着铁老一起离开的,是几乎大半个石头村村民的性命,那一个月,让石头村几乎成了死村。
愧疚心让大方相无法释怀,他用了邪术,甚至献祭了自己的生命,把全村死者的魂魄留下来束缚在影子里,以另一种方式活下来。
“你们见到的地上的影子,本就是当年的村民,都是我的父老乡亲。”大方相看着简温笑着笑着,老眼泪汪汪,“你给试卷的那个小子,就是我最小的孙子。”
简温摸摸鼻子,他这算不算是欺负到了正主头上?
“可是只有影子我也不甘心,所以我想到了面具。”
傩戏的面具师徒传承,祭祀上还能借到神力,大方相很快就发现,面具还有别的作用——用血祭把影子的亡魂转移到面具上去,再通过面具,把亡魂在活人身上复活。
虽然用的是别人的身体,但可以保持生前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