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落地这条狗两眼晶晶亮,兴奋地看着拿着狗绳之人,后者亦是一脸欢喜,鼓励地拍了拍它的狗脑袋。
此时第一个火圈已经燃烧殆尽,又见几个艺人拿出了三个草圈,彼此相隔不过一米,明显就是不让兽类有足够的准备助跑时间,亦是增加刺激性。那牵狗之人带着黑犬回到起始点,在点火后接连顺利穿过三个圈,落地。
黑狗一脸兴奋地绕在主人身侧,然主人面上却多了几丝忧虑。
他拍了拍小狗的脑袋,视线轻轻飘过在宅内观看他们表演的贵人们,发现里头并未出现往日村民们看他们表演的呐喊声。这是一个不好的讯息——说明看客们对他们的表演并不满意。
戏班班主的面色也有些严峻。
他们这个班子是被临时叫过来的,今日白天他们刚刚完成了一场表演,本身要休息半日,哪知被国主的人找上门来说国主晚上要开宴。对方赏钱给得多,班主和艺人们商量了下,大家都看中这份赏钱,加上也想要在小国主面前露个脸,便应下了。
本来想着论常理,都会先点一出歌舞戏,等到酒酣耳热之时再看杂戏。如此,杂戏的艺人也好先休息一番,哪儿就想到此次贵人们不走寻常路,一上来就点了体力消耗极大的冲狭。
黑犬距离上一次表演不过休息了两个多时辰。本来他们也有替换的犬,然而那条犬前些日子落地时候踩了石子伤了脚现在还在养着,这几日便一直都是阿黑上。
原本还有钻五圈的,但是犬已经累了,这种事人能撑一下,狗累了却是不肯干的。若是阿黑别过头就跑只怕开头便要搞砸,若是再伤了就更糟。
只是……
班主牙一咬,令人准备了五个圈。见他这样,那训狗的艺人立刻凑了过来:“班主,阿黑今日已经累了,怕是跳不过五圈!”
“那也没法子,你没见里头的贵人根本没反应吗?”班主满头大汗,“若是不能让贵人们满意,落了殿下的面子,咱们日后还怎么在此处混?”
艺人咬住嘴唇,他蹲下身捏捏狗耳朵,细声以家乡话安慰吐着舌头的阿黑。在放置草圈之前,几个艺人即兴举着圈子来了一番表演,班主便是想要通过这番行事给黑犬休憩的时间,但不过是五个艺人拿着圈,纵然艺人们使出十八班武艺也不过撑了小半柱香。
草圈被摆好,黑狗安静地跟着主人,它抬头看看主人面上带着笑,却能感觉到主人身上浓浓的担忧之情。
它已经被训练得不会再吠叫,便只能轻轻舔了舔主人垂落的手掌,发出一声轻轻的呜咽以安慰。
而艺人走到人前的时候,面上挂着的依然是极其讨喜的充满自信的笑容。正当匠人们要点火时,忽然听到里头一少年喊了停。
片刻后,一个小郎君从堂内走出,玉笄冠发,着青衿深衣,见他踏出,立刻有侍人为他披上大氅。小郎君踏雪拾级而下,走到了艺人身边,便见他微微低头看向那黑犬道:“寡人曾听闻犬嗅觉奇佳,数里之外亦可寻人,不知是否如此?”
那小艺人呆了呆,他显然不相信夏安然是直接对他说话,但是等戏班主在后头推了他一下之后,这小孩才急急忙忙躬身。
“回,回殿下……”他努力学着大人说话的腔调,“阿,阿黑闻味道是挺厉害的,我上次吃了肉特地换了衣服他都发现了,还和我生了气……”
小艺人的声音越来越轻,最后整张脸都红了起来。夏安然倒是不在意,他感觉到身后几人都跟了出来便回身笑道:“既如此,寡人也想试试这犬究竟有多厉害。”
“殿下想如何试?”跟出来的程不识极有兴趣,他言道,“要将那小孩带到远处,然后让犬将人寻回?”
夏安然思考了一下,觉得这样的事没经过训练的小犬未必能做到,而且大冬天的,若是一个不当心这小郎真出了事也不好。于是他笑嘻嘻地看向了窦皖:“皖儿年岁最小,不若听听他的想法。”
没错,名字后面加儿就是如今对小孩普遍称呼,譬如刘小猪叫彘儿,夏安然的这个身体叫胜儿,窦皖年龄比夏安然小,自然就叫皖儿啦!
至于这个名字听上去是不是有些女气……咳,当事人不在意就好,当事人到底在不在意?反正他也没说什么。
被叫做皖儿的小少年抬着无表情的脸慢吞吞看了眼夏安然,然后在众人的视线中思索了下,说:“某曾听闻齐鲁有犬,可于雪上数尺寻到下头的食物,不若试上一试?”
众人的视线都看向了雪地。
片刻后,艺人和犬都被带走。问过训犬人那犬最爱吃的为何之后,夏安然便在大大的庭院里头找了一个角落,让人将积雪翻开两尺,随后埋入了一根带肉鹿骨。围绕着这间小宅院,夏安然让每人找了个地方埋骨头,并且他拿出了赏金。
每找到一处,肉给狗,银钱还能赏一贯,全部找到便赏一金。
戏班班主一听这话,眼睛里的光都能烧起来,若非他没这功能只怕都想自己去找了。
很快,黑犬被牵了进来。此前为了表演顺利,它已经被饿了一会,原本歇场后可以被投喂的食物也没给它。
驯养人特地要求带上了狗的饭盆。
“这是为何?”见到这一番动作的夏安然有些好奇,那少年恭敬答道,“回殿下,大黑它没干过这种事,而此前为了防止这犬到了贵人家中乱翻乱尿,我就训练过它在外面必须憋着。”
见小皇子态度和蔼,他稍稍放开了些:“阿黑很聪明,后来它就明白我画圈的地方可以尿尿,而放了饭盆的地方才可以开饭。”
“因为是寻肉,所以,所以小子斗胆……”
见班主一直在瞪他,小孩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喃喃道:“除了我的食,阿黑不吃别人给的的……”
夏安然摆了摆手,示意班主不必告罪,面上兴致盎然:“无妨,便依你说的做。”
小皇子都答应了,旁人自然也没有意见。因到了堂外,程不识等人都挂上了配剑,此时正护卫在夏安然身侧,就怕恶犬突然伤人,后见那小郎拿皮筋栓起狗脖子他才稍稍放松了些。
被牵着又走进来的阿黑一脸莫名其妙,它一抬头试着去寻找圈子,却没看到,然后它就看到了主人放下了它的饭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