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孩子好苦啊,好不容易熬了过来,现在他妈妈也……”
“哎,得亏他们家留够了上大学的钱,不然高三都没得读了。”
越来越多的亲属过来帮忙办理手续,尸首被推去太平间整理仪容,絮絮的谈论声像蚊群般聚拢,久久徘徊不去。
也有人过去劝慰余旭,男孩跪坐在太平间外长哭不停,对着空空荡荡的长廊磕头。
裴灼和陆凛守在他的身边,这时候不敢走也不放心走。
他的父母都是独生子女,现在有直系血缘的只剩下外公外婆,来的亲戚朋友都是远房,不算熟悉。
陆凛推了周六的应酬,陪在余旭旁边没有吭声,知道这时候再多说什么都没有意义。
裴灼给男孩递了杯水,把他扶了起来:“晚上要守灵。”
他很少面对这种生与死的场合。
但是仔细一想,很多学生包括他自己,在读书的时候遇到这种事,多数都是由老师代为通知的。
某种程度上,老师不仅仅在引导他们摆脱无知,也在陪他们走这段晦暗的路。
余旭平时是很开朗的男孩,成绩不上不下但自律听话,偶尔下课也会来办公室找老师们答疑。
现在的小孩都发育的快,高三没读完身高就蹿到一米八一米九,有时候会给人一种他们都上大学了的错觉。
可真到了这种时候,少年抱着膝盖哭的满脸憔悴,如同脆弱无措的小孩。
孩子的外公外婆急急忙忙赶了过来,先是流着泪确认女儿的死亡证明,然后又去抱住孙子拍他后背。
太平间的职工安排好了火葬场那边的事宜,已经在联系停灵的场地和车了。
尸首被推进冰棺里运走,男孩扶着外公外婆下楼,无声无息地哭。
旁边的亲戚也跟着准备过去,见这两个男人有些陌生,问道:“你们是他的?”
“老师,”陆凛解释道:“我们是他的老师。”
“那太好了,拜托你们陪陪他,”亲戚满面愁容:“我们和这孩子也不熟,过年才偶尔见一面,都不知道该怎么叫他……孩子爸妈都去世了,他这会儿肯定不好受。”
火葬场在郊区外,风刮的如同刀子,刺的人脸颊发疼。
按他们家的规矩,要在这里停灵三日然后火化,香火炉得时时刻刻续着纸,到最后一天才能熄。
裴灼示意陆凛先陪余旭处理那些事情,自己返回学校把文书物件全部归置好,又匆匆开车过去找他们。
亲戚们陆陆续续都过来吊唁,给冰棺上香鞠躬,旁边小孩跪在蒲团上跟着磕头。
陆凛见裴灼来了,低声道:“我晚上在这陪他,你回去休息。”
“没事,我家里有鹿鹿照顾着。”裴灼摇头:“他现在太孤单了。”
晚上七八点时灵堂还有人陪着,渐渐亲戚们散了,两个老人身体也扛不住,擦干眼泪去楼上房间休息。
寂静的灵堂里只有他们三人,外头坐了两个帮忙烧纸钱的男人,说话时带着浓厚的地方口音。
等到了九点,几个学生结伴过来了。
少年坐在旁边有些恍惚,擦了下眼角起身去迎他们。
“余旭,我们跟家里说了,这几天我们陪你。”
“你吃过饭了吗?我们帮你守会儿,你休息一下吧?”
裴灼认出来这学生里有班干部也有向来调皮的学生,起身去和他们打招呼。
“裴老师陆老师也在这啊。”杜仲松了口气:“我们来的路上还担心他没人陪着。”
学生们都严肃了神色,对着冰棺上香鞠躬。
余旭跪回蒲团旁,在他们鞠躬的时候跟着叩首。
等仪式走完了,他们才拉着他坐回旁边,轻声安慰。
裴灼坐在陆凛的身旁,有些想握一握他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