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里十指收紧,抓着床单,他能感觉身后的人在撕裂他,同时也在缝合他。
他们只是顺从本心,做着自己想做的事情,仿佛通过这种肢体上的接触,可以把内心对对方的情感,交换出去一部分。
又过了段时间,朱易乘匆匆回了趟家。
大家都知道,他这是回家搬救兵去了。
原则上来说,占卜师不能为自己占卜,包括有自己参与进来的活动,还有他们的亲人。
所以他回去求助了他的大姐,大姐收过一个徒弟,对占卜也略通一二。
朱易乘搭乘的是同一天的航班,当天去当天回,还为大家带回了关键线索。
朱易乘下一次进副本是三天后,副本内容和戏曲有关。
占卜的人说,自己为朱易乘占卜时,闭上眼,看到的是一个容貌艳丽的戏子在对镜梳妆。
那戏子微微蹙眉,眉间像是有化不开的哀愁。
拿到这些信息后,方里特地去了解了一下戏子这个行业。
古有三教九流之说,三教指的是儒、佛、道三大宗教,九流却包含对社会阶层的分层。
而戏子,就属于其中的下九流,换句话说便是下等人,地位十分卑微。
他们不能参加科举,没有社会地位,甚至没有资格进入族谱。
在有些时候,戏子还会被人同娼妓划为一类。
方里查资料的时候,朱易乘把头凑过来,跟他一起盯着电脑屏幕,半天之后才说了句:“在过去干这个的人真是辛苦,卖笑卖艺,哪怕再怎么出名,还是低人一等。”
他轻轻地说道:“我在一本书上看过,那本书记录了一位名伶的一生。他风光了半辈子,三十岁的时候得了一场重病,嗓子坏了,唱不了戏,又是个好面子的,接受不了落差服毒自尽。”
方里正想问是哪本书自己也想读一读,就听朱易乘跟发现新大陆似的,咋咋呼呼地扑过来扒着他的领口往里看:“你这儿是什么啊?”
方里被他严肃的语气吓了一跳,问道:“哪儿?”
朱易乘道:“锁骨,锁骨下面,这么多红斑,蚊子咬的?”
方里:“……”
朱易乘还在那儿自顾自地嘀咕大冬天的怎么也有这么凶的蚊子,方里忍不住问道:“朱易乘,你谈过恋爱吗?”
对方的嘀咕声戛然而止,面上浮现出一抹古怪的神色,半天才回给他一个委委屈屈的眼神。
方里像个过来人似的拍拍他的肩。没谈过也不要紧,你看我不也是单了十几年吗。
上车前一天,朱易乘一个人在房间里待了一整天,直到方里喊他下楼吃饭,他才回过神来。
“朱易乘,你干嘛呢?躲房间里干坏事儿?”赵小彤也站在门外敲门。
朱易乘做贼心虚似的将手里抓了一天的字条藏进被褥下面,跑过去开门:“来了来了,我又没对象,一个人能干什么?”
赵小彤瞥他一眼,女流氓似的调笑道:“你这不是有五个姑娘陪着你吗?”
朱易乘难得一见地没有跟她继续插科打诨。
那张字条,是他从家里带过来的,上面写着一个“凶”字。
他今天偷偷地替方里算了一卦,算的是一个月之后的事,原本只是抱着一丝试试的心,结果没成想真的让他算出了点什么。
占卜师不能占卜与自己有关的事情,也就是说一个月后方里经历的副本里没有他。
有一个可能是他们被分去了不同的车厢,还有一个可能,说出来不太乐观。
——也许那时候,他已经死了。
朱易乘魂不守舍地在房间里呆了一天,他的脑袋实在没法顾虑太多,在这种时候,他只来得及先将自己算到的信息写下来。如果到时候他没事,那就再为方里算一卦,毕竟时间挨得越近,卦象越准。如果到时候他已经死了……那这些提前算好的信息就当作是他最后一次帮助方里。
第二天,大家正围坐在餐桌边吃早饭,熟悉的疼痛感从心口蔓延开来,方里手里的筷子抖落在桌上。
方里向朱易乘看去,意料之中地看到他在一旁痛骂列车毫无人性,回回都挑人吃饭的时候喊人上车。
谢柏沅瞥他一眼,往他嘴里塞了个热乎的肉包子,淡淡道:“别骂了,边吃边走吧。”